天边泛起鱼肚白,黎明的微光艰难地穿透浓重的夜幕,驱散了昨夜那笼罩全村的无形悲伤。
然而,白天的安宁只是假象。村西那棵百年枯槐树下,依旧残留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如同实质般的阴冷。路过的村民无不绕道而行,脸上写满了敬畏与恐惧。
小栓一夜未眠,怀里紧紧揣着那枚从树根旁找到的、刻着“安”字的木牌。清晨时分,他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找到了正在裂谷边打坐调息的王跛子和钱寡婆。
听完小栓语无伦次的讲述,饶是见惯了风浪的钱寡婆,也忍不住脸色大变,猛地从地上站起。
“守魂牌?!”她失声惊呼,声音都在颤抖,“那孩子……那孩子是被活活困在那里当‘眼睛’的!”
王跛子也豁然变色,他一把抓住小栓的肩膀,急切地问:“你说那娃娃穿着白衣,长得像苏家丫头画的那个女人?”
小栓茫然地点头。
“是了……是了!”钱寡婆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骇然,“这不是普通的怨灵,这是‘守魂人’的手段!是用一个孩子的生魂,炼化成不灭的灯塔,镇守在某个节点上!”
林宵昨夜强行镇压井底邪阵,虽暂时堵住了怨气外泄,但也让整个“七魂锁村”大阵变得更加狂躁不安。这棵枯槐,就是阵法狂躁情绪的宣泄口。
而那孩子,就是阵法最前端、最显眼的……岗哨!
“不能再等了。”林宵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后,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刀,“我去看看。”
“你疯了?!”王跛子一把拉住他,“那地方邪门的很!”
“正因为邪门,我才要去。”林宵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小栓能看到他,说明我的封堵计划,已经让阵法的力量开始外溢,甚至……开始扭曲现实了。再不去,恐怕整个黑水村的人,都会被那些幻象吞噬。”
他的话语冷静而沉重,让王跛子和钱寡婆都无法反驳。
“我和你一起去。”苏晚晴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林宵身边。
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虚弱,但眼神却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和坚定。昨夜,她通过那枚小小的木牌,感受到了那孩子执念中蕴含的、与自己同源的悲伤,也隐约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林宵看着她,有些担忧。
“我比你更了解这些执念和幻象。”苏晚晴淡淡地说道,“而且,我欠那个孩子一个真相。”
林宵不再坚持。他知道,苏晚晴的决定,无人能更改。
两人没有耽搁,趁着村民还未完全苏醒,悄然离开了村子,向着村西那棵枯槐走去。
……
夜幕,再次降临。
白天的燥热褪去,夜晚的阴冷重新笼罩大地。枯槐树下,那股阴冷的气息愈发浓郁,仿佛连空气都凝固成了胶状,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林宵和苏晚晴一前一后,缓缓靠近。
“好重的怨气。”林宵皱着眉,他能感觉到,这些怨气并非来自地底,而是从这棵枯树本身散发出来的,浓得几乎化为黑色雾气。
苏晚晴没有说话,她的双眼微微眯起,灵觉全开。在她眼中,这棵枯槐不再是一棵死树,而是一个巨大的、散发着痛苦光芒的……怨念聚合体!无数细小的、如同冤魂般的灰色光点,正围绕着树干盘旋、哀嚎。
“它不是在哭。”苏晚晴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它是在……呐喊。它在控诉,它在憎恨。”
林宵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这棵树,或者说,这棵树所承载的执念,已经有了清晰的自我意识。
两人绕着树干走了一圈,寻找着昨夜小栓发现树洞的位置。
终于,在树干靠近根部的地方,他们找到了一个被枯藤和烂泥半掩着的、黑漆漆的洞口。
洞口不大,仅容一人通过,散发出的气息,比周围的怨气更加阴冷、更加……腐朽。
“我先下去。”林宵从怀中取出那枚已经碎裂的铜钱,铜钱残片散发出微弱的金光,将他周身的怨气隔绝开来。
他深吸一口气,钻进了那个黑暗的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