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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驯野(四)(1 / 2)

第12章:幼儿园外的对峙

因为江野的激烈反应,调解彻底失败。律师函的阴影再次沉重地压在我的心头。

我更加小心地保护着豆豆,上下幼儿园都亲自接送,尽量避免任何不可控的因素。

然而,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那天下午,我照常去幼儿园接豆豆。刚牵着他的小手走出园门,就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嚣张地停在马路对面。

车门打开,江野从驾驶座下来。他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长裤,没了西装的束缚,更显出几分落拓不羁的野性。他靠在车身上,目光穿越车流,直直地落在我们身上,或者说,是落在豆豆身上。

豆豆也看见了他,下意识地往我身后缩了缩,小声说:“妈妈,那个凶叔叔又来了。”

我握紧了豆豆的手,心脏瞬间揪紧。他想干什么?

江野并没有走过来,只是隔着一条马路,静静地看着我们。那眼神,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了攻击性和怒火,反而带着一种复杂的、我读不懂的情绪,有渴望,有审视,还有一丝……笨拙的试探?

他似乎在观察豆豆,观察这个流淌着他血脉,却对他充满畏惧的小生命。

豆豆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晃着我的手:“妈妈,我们快走吧。”

我点了点头,拉着豆豆,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刚走没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江野跟了上来,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我加快脚步,他也加快。

我停下,他也停下。

像一场无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追逐。

豆豆害怕地回头看了一眼,紧紧抱住我的腿。

我终于忍无可忍,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江野,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野站在几步开外,目光从豆豆身上移到我脸上,声音有些沙哑:“我只是……想看看他。”

“你现在看到了?可以走了吗?”我的语气冰冷。

他抿了抿唇,视线再次落到豆豆身上,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对着一个视他为洪水猛兽的五岁孩子,他那些商场上的杀伐果断、情场上的游刃有余,似乎全都派不上用场。

“豆豆……”他尝试着,叫出这个名字,声音干涩。

豆豆把脸埋在我身上,不肯看他。

江野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掠过一丝受伤。

“他怕我。”他低声说,像是一个陈述句,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你觉得是为什么?”我反问他,“从你出现开始,带给他的只有惊吓和不安。江野,如果你真的想认他,就用行动证明你是个值得他信赖的父亲,而不是用这种跟踪胁迫的方式!”

江野沉默了。他看着我,又看看躲在我怀里的豆豆,拳头握紧又松开。

“我该怎么做?”他忽然问,语气里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迷茫的无措。

我愣住了。我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

眼前的江野,褪去了疯狂的怒火和冰冷的强势,露出了底下那层笨拙而真实的困惑。他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突然意识到,他想要靠近的那个宝贝,需要的是温柔的呵护,而不是野蛮的抢夺。

但这丝脆弱仅仅是一闪而过。

一辆红色的跑车疾驰而来,精准地停在了江野身边。车窗降下,露出苏晴那张妆容精致的脸。

“江野哥!你怎么在这儿?我找你半天了!”她的声音娇嗔,目光扫过我和豆豆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和审视,“哟,秦医生,接孩子呢?真是母子情深啊。”

她的出现,瞬间打破了刚才那微妙的气氛。

江野皱了下眉,似乎对苏晴的突然出现有些不悦,但他没说什么。

苏晴推开车门下车,很自然地走到江野身边,挽住他的胳膊,像是在宣示主权。她低头,对着豆豆露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小朋友,你好呀,还记得我吗?”

豆豆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把小脸埋得更深了。

苏晴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看向我,语气带着挑衅:“秦医生,抚养权官司准备得怎么样了?需要我介绍几个好律师给你吗?毕竟,江家的律师团,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不劳苏小姐费心。”我冷冷地回应。

江野的眉头皱得更紧,他抽回了被苏晴挽住的手臂,语气有些不耐:“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去了你公司,你不在,定位看到你在这里。”苏晴说得理所当然,又瞥了我一眼,“江野哥,这种地方环境多乱啊,对孩子成长不好。我们还是快点把孩子的抚养权拿过来,送去国际学校比较好。”

她的话像一根根针,扎在我的心上,也像是在江野混乱的情绪上又浇了一勺油。

江野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没再看我,目光重新变得冷硬。他拉开车门,对苏晴说:“上车。”

然后,他看向我,或者说,是看向我怀里的豆豆,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只留下一句:

“我不会放弃的。”

说完,他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迈巴赫发出一声低吼,载着苏晴,绝尘而去。

我抱着豆豆,站在原地,看着那辆消失的车影,心中五味杂陈。

江野刚才那一瞬间的迷茫和无措,是真实的吗?

还是说,那只是他新一轮攻势前的短暂迷惑?

而苏晴的屡次出现,更像是在提醒我,我和江野之间,横亘着的,不仅仅是五年前的误会和如今的怨恨,还有他那个世界里,我永远无法融入的、由权势和利益编织的巨网。

豆豆抬起头,小脸上带着担忧:“妈妈,那个凶叔叔和坏阿姨,还会来抢豆豆吗?”

我抱紧他,亲了亲他的发顶,声音坚定:“不会的,妈妈会保护你,谁也不能抢走我的豆豆。”

可是,心底那个不安的声音却在悄悄地问:秦屿,你真的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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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碎裂的伪装与往事的刀

或许是那天在幼儿园外,豆豆显而易见的恐惧和抗拒,以及苏晴不合时宜的煽风点火,让江野的某些想法发生了改变。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高调地施压,律师函的进程似乎也暂时停滞。但他并没有消失,而是换了一种更隐蔽,也更让人心烦意乱的方式。

他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医院,不是以病人家属的身份,而是像幽灵一样,在我可能出现的角落“偶遇”。

食堂、走廊、停车场……他不再主动上前纠缠,只是远远地看着我,眼神沉静,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专注和探究。

有时候,他会托护士站的护士,送来一些东西——不是给我的,是指名给“秦念小朋友”的。

有时是最新款的、限量版的乐高玩具,有时是包装精美的进口巧克力,有时是一套据说能开发智力的高级绘本。

每一次,我都原封不动地退回去。

直到那天,他送来了一只毛茸茸的、几乎和豆豆一样高的仿真柯基犬玩偶。豆豆曾经在电视广告里看到过,念叨了很久。

当护士再次抱着那个巨大的玩偶盒子,一脸为难地站在我办公室门口时,我深吸一口气,拿着盒子,直接去了江振宏的病房。

江野果然在那里。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江振宏已经可以下地活动,气色也好了很多。他看到我拿着盒子进来,有些意外。

江野靠在窗边,看到我手里的东西,眼神暗了暗。

“江先生,”我先把盒子放在一旁,例行公事地查看了江振宏的恢复情况,然后才转向江野,语气平静无波,“江野,请停止这种行为。”

江野直起身,看着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这些玩具,零食,”我指了指那个盒子,“请不要再用任何方式,送东西给豆豆。”

“为什么?”他反问,声音有些冷,“我是他父亲,给我儿子买点东西,不行吗?”

“他现在不需要。”我看着他,“他需要的是安全感,是一个稳定、没有压力的环境。而你送来的这些东西,只会提醒他你的存在,让他感到不安。你所谓的父爱,现在对他而言,只是一种负担。”

我的话像是一把锤子,敲碎了他试图维持的平静表象。

“负担?”江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秦屿,你到底要把我塑造成一个多么不堪的形象?一个连给自己儿子送礼物都成了罪过的疯子?”

“我没有塑造你,江野。”我迎上他逐渐燃起怒火的视线,“是你自己的行为,让你在他眼里变成了‘凶叔叔’。你忘了吗?在医院走廊,你像审问犯人一样质问我;在茶室,你差点捏断我的手腕;在幼儿园外,你像跟踪狂一样跟着我们!你觉得,一个五岁的孩子,会怎么看待这样的你?”

我一桩桩,一件件,将他这段时间的“罪行”摊开在他面前。

江野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无从辩驳。

江振宏在一旁沉默地看着,眉头微蹙。

“是!我是疯了!”江野像是被逼到了绝境,猛地低吼出来,眼底再次弥漫上赤红的血丝,“可我是被谁逼疯的?秦屿,是你!是你五年前拿了我家的钱,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是你瞒着我生下孩子,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五年!现在你告诉我,我连靠近我儿子的资格都没有?凭什么?!”

又来了。绕来绕去,又回到了原点,回到了那笔钱,回到了他认定的“背叛”。

积压了多日的委屈、愤怒和无力感,在这一刻终于冲垮了我的理智。

“钱?你只知道我拿了钱!”我看着他,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那你知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要拿那笔钱?!”

江野愣住了,似乎没料到我会突然提起这个。

江振宏的目光也锐利地投向我。

“因为你伟大的父亲,那位林管家,是在我父亲躺在IcU里,等着救命钱做手术的时候,拿着支票和协议来找我的!”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但我倔强地仰着头,不让它们掉下来,“八十万!江野,当时我需要八十万救我爸爸的命!我家凑遍了所有亲戚,加上我自己的积蓄,还差一大半!医院每天都在下催款单!我妈妈在我面前哭得几乎晕过去!”

我指着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林管家,声音带着泣血的控诉:“是他!在你家老爷子的授意下,拿着钱,在我最绝望、最走投无路的时候,告诉我,签了字,拿了钱,我爸爸就能活!你说,我该怎么选?!是拿着钱救我爸的命,还是为了你那所谓的爱情,眼睁睁看着我爸去死?!”

整个病房,死一般的寂静。

江野彻底僵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猛地转头看向林管家,最后看向病床上脸色微变的江振宏。

他眼中的愤怒和恨意,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点点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颠覆性的震惊和……茫然。

“你……你说什么?”他喃喃着,声音干涩得厉害,“你爸爸……IcU?”

“需要我把当年的病历和缴费记录找出来给你看吗?江少爷?”我看着他瞬间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涌起一股近乎残忍的快意,“是,我是拿了你们江家的钱。但我只拿了我父亲救命需要的那一部分,多一分都没要!那笔钱,不是卖身钱,是救我父亲命的买命钱!”

我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下去,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向他:

“江野,你现在还觉得,我是那个虚荣冷血、为了钱抛弃你的女人吗?”

“你现在还觉得,你和你家,是纯粹的受害者吗?”

“这五年来,你沉浸在被我‘背叛’的恨意里,有没有哪怕一刻,想过我当年离开,或许是有苦衷的?”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江野的心上。

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像是整个世界都在他面前崩塌碎裂。

他一直赖以支撑的恨意,他五年来的痛苦和不甘,在此刻,突然失去了立足的根基。

原来,真相竟然如此残酷。

原来,他恨了五年、怨了五年的女人,当年是被他至亲的人,用她至亲的生命,逼入了绝境。

我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没有半分轻松,只有无尽的悲凉和疲惫。

真相大白了,然后呢?

横亘在我们之间的,不仅仅是误会,还有他父亲当年的手段,我父亲的伤病,这五年无法弥补的空白,以及……我们之间早已千疮百孔、布满裂痕的感情。

我拿起那个柯基玩偶的盒子,塞进他怀里。

“江野,在你学会怎么真正做一个父亲之前,别再打扰豆豆了。”

说完,我转身,离开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