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与影共舞】
暴雨依旧冲刷着监狱的高墙,仿佛要洗净这人间炼狱的一切污秽与罪恶。我瘫坐在冰冷的地上,监听器里那段致命的对话,如同最后的丧钟,在我脑海中反复回响。
“一并处理干净……”
“最后的指令……”
没有时间了。秦屿和“渡鸦”已经失去了耐心,或者说,他们已经做好了收网的准备。我就像砧板上的鱼,而屠夫的刀,已经举起。
但坐以待毙,从来不是我的风格。就算是死,我也要撕下他们一块血肉!
我猛地站起身,抹去脸上冰冷的雨水和残余的泪痕。绝望如同燃料,让复仇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更加冰冷。我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过滤着所有已知的信息,寻找那一线渺茫的、可能同归于尽的生机。
监听获得的信息是关键,但还不够。我需要知道“清理”的具体时间、方式,以及那个接应人“老K”的身份。最重要的是,我必须联系上“影子”!他(她)是我目前唯一可能(哪怕只是暂时的)的盟友,也是“渡鸦”急于清除的目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那张神秘胶片!它是“影子”给我的回应,是我现在唯一的武器!
我再次取出那卷细小的胶片,凑到窗边,借着每一次闪电划破夜空带来的瞬间强光,拼命记忆上面那些复杂的纹路和微小的数字。我看不懂全部,但我认得其中一个结构——那是一个简易的、短距离、一次性的信号发射器的触发回路图!旁边标注的频率,与我监听截获的、“渡鸦”通讯频段的一个备用信道极其接近!
“影子”给了我一个可以向他的频道发送一次紧急信号的方法!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在“渡鸦”的眼皮底下,向“影子”发出最后警告和求助的机会!
但制作这个发射器需要元件,触发它需要机会,而且一旦使用,必然会被“渡鸦”的监控设备捕捉到信号源,我的位置将彻底暴露!
这是一场豪赌。用我最后的藏身之处,赌“影子”能在“渡鸦”找到我之前,采取行动,或者……赌我能利用这最后的混乱,找到一丝破绽。
我没有犹豫。赌,还有一线生机;不赌,必死无疑。
我立刻行动起来。利用之前收集的废弃元件,按照胶片上的图示,开始笨拙地组装那个简易发射器。我的手因为紧张和激动而微微颤抖,但动作却异常精准。秦屿和“渡鸦”教会我的,不仅仅是杀戮,还有在各种极端环境下生存和制造工具的能力。
雷声和雨声掩盖了我细微的操作声。同牢房的其他人依旧在熟睡,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无所知。
发射器很快组装完成,只有一个火柴盒大小,粗糙,但核心功能完整。我将它藏进袖口,然后开始等待,等待一个最佳的触发时机。
时机很快到来。
第二天,暴雨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但监狱的气氛却莫名地更加压抑。上午的劳动时间,“渡鸦”(陈警官)罕见地出现在了洗衣房,他没有看我,而是径直走向王管教,低声交代着什么。王管教一边听,一边不时地用眼角的余光瞥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和冰冷的杀意。
我心中警铃大作。他们在部署!“清理”程序很可能就在今天!
不能再等了!
中午,在前往食堂的队列中,人群拥挤。我故意一个趔趄,撞向了前面的人,引发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和抱怨。就在这短暂的混乱中,我迅速蹲下身,系鞋带的同时,将袖口里那个粗糙的发射器,用力按下了唯一的触发按钮,然后顺势将它塞进了走廊一个通风口栅栏的缝隙里!
一股微不可察的、特定频率的短促信号,以那个通风口为中心,瞬间扩散出去!
完成了!
信号已经发出!现在,“影子”是否能够收到,他(她)会如何应对,我都无法控制了。
而我,也彻底暴露了。“渡鸦”的监控设备一定会捕捉到这个异常信号,并很快定位到大致区域。
我站起身,面色如常地跟着队伍继续前进,但心脏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我知道,最后的倒计时,已经开始了。
下午的劳动,变得格外漫长。每一分钟都像是煎熬。我一边机械地操作着熨烫机,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王管教似乎得到了什么指示,没有再刁难我,但她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渡鸦”没有再出现。
放风时间,天空依旧阴沉。我站在操场的角落,感受着空气中那几乎凝滞的紧张感。红姐没有出现,据说她被调去了别的区域劳动。李医生那边也毫无动静。
风雨欲来。
就在放风即将结束,我们准备列队回牢房时,异变陡生!
监狱的警报系统,毫无征兆地、凄厉地响彻了整个上空!不是火警,不是逃犯警报,而是最高级别的——外部入侵警报!
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愣住了,囚犯们惊慌失措,狱警们也明显有些混乱,大声呵斥着,试图维持秩序。
外部入侵?谁会入侵这座防守森严的监狱?!
是“影子”?他(她)收到了我的信号,采取了如此激烈的方式?还是……“渡鸦”和秦屿自导自演,为了制造混乱,方便他们进行“清理”?
混乱中,我被人群推搡着,视线快速扫过周围。我看到“渡鸦”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办公楼的高层走廊,正拿着对讲机,脸色阴沉地快速下达着命令。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混乱的操场,最终,精准地定格在了我的身上!
那眼神,冰冷,锐利,带着一丝被触怒的狰狞和……终于等到猎物的残忍。
他找到我了!
几乎就在同时,我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充满恶意的视线从另一个方向射来。我猛地转头,在操场边缘的树林阴影里,看到了一个穿着深色雨衣、身形高大的陌生男人。他站在那里,与混乱的环境格格不入,帽檐下的目光,如同毒蛇,死死地锁定着我。
“老K”!
是那个接应人!他提前进来了!是为了确保“清理”万无一失吗?
前有“渡鸦”,后有“老K”!
我被包围了!
巨大的危机感让我浑身汗毛倒竖!求生本能驱使着我,必须立刻逃离这个开阔的、即将成为屠宰场的操场!
就在狱警努力驱赶囚犯返回牢房,场面一片混乱之际,我猛地撞开身边几个不知所措的囚犯,朝着与队列相反的方向——那片靠近围墙的、相对混乱的维修区域狂奔而去!
“站住!”
“734!站住!”
身后传来狱警的怒吼和哨声!
子弹擦着我的耳边呼啸而过!他们开枪了!不是警告,是直接射杀!
我像一只被猎犬追逐的兔子,在障碍物间拼命穿梭,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掩体。后背的旧伤因为剧烈的奔跑而隐隐作痛,肺部火辣辣的,但我不能停!
“老K”的身影如同鬼魅,在树林边缘快速移动,试图堵截我的去路!
办公楼上的“渡鸦”,也正通过对讲机调动着更多的力量!
我的目标,是维修区那个堆放建材的工棚!那里有我早就留意到的、一个被废弃的、通往地下管网的检修井盖!那是那张结构图上没有标注,但我自己发现的、最后一个可能的逃生通道!
只要到达那里……
只要……
就在我即将冲进工棚的瞬间,一道黑影如同闪电般从侧面扑来!是“老K”!他速度极快,动作狠辣,一记手刀直接劈向我的脖颈!
我矮身躲过,手中一直藏着的、磨尖的塑料牙刷柄毫不犹豫地刺向他的肋下!
他显然没料到我有如此迅猛的反击,闷哼一声,动作一滞!
趁此机会,我猛地撞开工棚虚掩的门,滚了进去!
工棚里堆满了杂物,光线昏暗。我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那个锈迹斑斑的铸铁井盖!
我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去搬动那沉重的井盖!锈蚀的接口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砰!”
工棚的门被狠狠踹开!“老K”捂着肋下,眼神凶狠地冲了进来!他手里,多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你逃不掉了!”他低吼着,一步步逼近。
井盖只挪开了一条缝隙!不够!
绝望再次涌上心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声极其轻微、却尖锐无比的破空之声响起!
“老K”前冲的动作猛地一顿,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正插着一根细如牛毛、在昏暗光线下几乎看不见的……金属针!
针尾,微微颤抖着。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晃了晃,重重地栽倒在地,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
我惊呆了!
是谁?!
我猛地抬头,看向破空声传来的方向——工棚顶部那扇通风的、积满灰尘的气窗。
气窗外,一片空荡,只有淅沥的雨丝。
但我知道,他(她)来了。
“影子”!
他(她)就在附近!他(她)用这种方式,替我清除了“老K”!
没有时间思考!我再次用力,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井盖终于被彻底掀开!露出了
我毫不犹豫,纵身跳了下去!
身体在垂直的管道中快速下坠,然后重重摔在下方淤积的、冰冷的泥水里。刺骨的寒冷和撞击的疼痛让我几乎晕厥。
我挣扎着爬起来,不顾浑身湿透和疼痛,沿着狭窄、黑暗的地下管道,拼命向前爬去。
身后,隐约传来“渡鸦”暴怒的吼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他们发现了工棚里的尸体和打开的井盖!
追兵来了!
但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沿着管道,朝着未知的、可能是自由也可能是另一个陷阱的出口,亡命狂奔。
雨水、汗水、血水混合在一起,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知道,“渡鸦”绝不会放过我。
秦屿的阴影依旧笼罩。
但至少,我还活着。
至少,我刺出了反击的第一刀。
至少,那个神秘的“影子”,终于在我最绝望的时刻,展现了他(她)的存在和……力量。
黑暗的管道仿佛没有尽头。
但我心中的火焰,却在这绝对的黑暗和亡命的奔逃中,燃烧得愈发猛烈。
秦屿,“渡鸦”……
游戏,还没有结束。
我这把淬毒的刀,就算坠入深渊,也要拖着你们……一起沉沦!
【终章:荆棘王座】
地下管道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污浊的泥水没过我的小腿,每前进一步都异常艰难。冰冷、潮湿、缺氧,还有背后越来越近的追兵脚步声和呵斥声,如同附骨之蛆,啃噬着我仅存的体力和意志。
但我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影子”那惊鸿一瞥的援手,像黑暗中短暂燃起的火星,给了我一丝微弱的希望,却也让我更加清晰地意识到处境的凶险。“渡鸦”(陈警官)显然被彻底激怒了,他调动了监狱的力量,势要将我这条漏网之鱼揪出来,碎尸万段。
我凭借着对那张结构图残存的记忆和对求生本能的信赖,在错综复杂、如同迷宫般的管道网络中拼命穿梭。我不知道出口在哪里,也不知道“影子”是否还在暗中注视,我只能朝着一个方向——背离监狱核心区域的方向,拼命前进。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感觉肺部快要炸裂,双腿如同灌铅般沉重时,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以及更加清晰的水流声!
是出口!
希望瞬间注入干涸的身体,我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连滚带爬地冲向那光亮之处。
出口是一个半淹没在河岸淤泥中的、锈蚀严重的铁栅栏。河水因为连日暴雨而变得湍急浑浊。我用力摇晃、踢踹着栅栏,锈蚀的焊点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终于,被我踹开了一个足以容身的缺口!
冰冷的河水瞬间涌入,冲刷着我的身体。我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从缺口处奋力游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