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岩壁并非寻常山石,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被无数岁月前的神魔之血反复浸染、凝固而成的暗红色,触手生温,却又带着死寂的冰凉,一种矛盾的感知让人毛骨悚然。
岩壁之上,布满了粗大虬结、如同活物血管般缓缓搏动着的暗金色脉络,这些脉络仿佛拥有生命,一股股精纯至极、却又充满了暴戾与混乱意味的地脉煞气在其中奔流咆哮,发出低沉的、如同大地心脏跳动般的轰鸣,最终都如同百川归海,汇向溶洞最中央的区域,那股能量的流动肉眼几乎可见,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感。
溶洞的中心,是一座巍峨耸立、令人望之生畏的巨型建筑——那是一座仿佛由天外坠落的漆黑陨铁与泛着不祥幽蓝光泽的“荧惑星石”熔铸而成的九层高台!
高台造型狰狞匍匐,线条扭曲狂放,不像人造之物,更像一头沉睡万古、随时可能苏醒吞噬一切的太古凶兽。台身之上,密密麻麻刻满了扭曲诡异的纹路,非篆非籀,不类任何已知文明的符号,反倒更像是将狂暴的雷霆、崩坏的星辰轨迹以无上伟力强行烙印、凝固于此,看久了竟让人头晕目眩,心神动摇。
——归墟引星台!
传说中汇聚地脉、接引星力、进行禁忌仪式的可怕存在!仅仅是它的存在本身,就在不断扭曲着周围的力场,空气中弥漫着细微的能量电弧和低沉的嗡鸣。
高台的顶端,并非预想中的祭坛或平台,而是一方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漆黑池渊!池中并非寻常之水,而是浓稠如融化的黑玉、不断自主翻涌着、其间闪烁着无数幽蓝星芒的液态物质——“玄水”。
此乃龙脉本源精气与至阴至邪的荧惑石能量,在归墟引星台的奇异力场下,历经亿万载交融孕育而成的诡异奇物,散发出令人灵魂都要冻结的恐怖吸力和足以让任何心智崩溃的混乱气息。仅仅是目光投入那池渊,就仿佛要将人的意识和生命力都拉扯进去。
而在那漆黑池渊的最中心,一块约莫磨盘大小、形态不规则、通体呈现出深沉暗金色的晶体,正静静地悬浮着。晶体表面光滑如镜,却又仿佛内蕴无穷漩涡与星云。
其核心深处,一点微弱却仿佛永恒不灭的幽蓝光芒,如同沉睡巨龙的独眼,正以一种缓慢而无比有力的节奏,持续不断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引得整个溶洞暗红岩壁上那些“血管”般的脉络随之同步震颤,散发出一种混合了贪婪、暴怒、毁灭以及对“新生”的扭曲渴望的磅礴意志。
地脉龙睛!
真正的本体!
与之前隔着重重阻碍感应到的宏大意志不同,亲眼目睹这实物,带来的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最深处的恐惧与自身渺小如尘的无力感。它不仅仅是一个庞大的能量聚合体,更像是一个活着的、拥有独立而古老思维的恐怖存在,一个由大地恶念与星辰邪力孕育出的畸形之子。它的“注视”让每个人都感觉自己是赤身裸体,内心深处所有的恐惧和欲望都被窥探、放大。
池渊的四周,散落着无数碎裂的青铜器皿、扭曲焦黑已辨不出原形的骸骨、以及大量刻满了疯狂而绝望的祷文与禁忌符号的玉简残片。这些残骸无声地诉说着,在遥远的过去,曾有多少方士术士在此进行过何等惨烈而最终失败的“长生”或“试图控制地脉”实验,以及那被强行封印、融入此地的无数绝望怨念,早已成为了龙睛邪力的一部分,滋养着它的疯狂。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当年仪式失败时爆发的能量焦糊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终于……到了。”张良的声音带着历经千辛万苦、身心俱疲后的深深疲惫,但更多的,是面对这最终、也是最恐怖目标时,如山岳般沉重的凝重与无可动摇的决绝。他目光扫过那狰狞的归墟引星台与核心处搏动的龙睛,眼神复杂难明,既有对上古造物之奇诡与宏大的震撼,亦有对始皇当年那近乎疯狂的逆天之举的凛然,更有着必须将其摧毁,以防其祸乱苍生的坚定。
墨夷离深吸一口带着浓重煞气的空气,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将手中光芒黯淡、哀鸣不已的“量天尺”小心翼翼地对准龙睛本体。尺身顿时发出低沉而急促的嗡鸣,仿佛不堪重负,反馈回来的信息让他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是蒙上了一层灰败。他叹息一声,声音沙哑:“其力……如渊如海,深不可测,远超预估。这已非人力所能企及的能量层级……强行对抗,无异于螳臂当车,顷刻间便会灰飞烟灭。”
“好……好可怕的东西……”素商紧紧抱着她的“烬霜”琴,娇躯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这里的“声音”不再是军阵的杂乱杀伐,而是汇成了一种狂暴、混乱、充满侵蚀性的邪恶意念洪流,如同惊涛骇浪般持续冲击着她的心神,让她几乎无法捕捉到任何清正的音律,灵台阵阵刺痛,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扎刺。
赤绾怔怔地望着那在翻涌玄水中沉浮的暗金龙睛,妖异的眸子里光芒剧烈闪烁,如同风中残烛。那里面有本能的、源自血脉的恐惧,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必清晰察觉的、对那庞大力量的隐秘渴望与悸动,但更多的,却是一种仿佛看到了某种同病相怜之物的、深沉的哀伤与寂寥。她与这龙睛,似乎都是被某种力量扭曲、囚禁的存在。
白圭沉默地注视着一切,手中金算盘无声而疾速地滑动,进行着最后的、关乎生死的推演。片刻后,他沉重地摇了摇头,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无法力敌,一丝胜算也无。此物与地脉相连,能量近乎无穷。唯有智取,或可依仗……北斗七星阵之玄妙,结合此地特殊力场,或有万一之机。”他顿了顿,补充道,“但也仅仅是万一。”
巫炤站在众人之前数步之处,玄色身影在归墟引星台幽蓝与暗金交织的诡谲光线下,更显得如同来自冥府的使者,与周围的环境诡异地融合。他仰望着那至高处的龙睛,惨白面具遮蔽了一切表情,唯有那双透过孔洞的眼睛,闪烁着一种奇异的、仿佛压抑了太久太久、终于得以直面目标的、近乎狂热的冰冷兴奋。他缓缓转身,面向疲惫而紧张的众人,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早已洞悉一切的决断:
“龙睛本体已现,其力虽磅礴无尽,然物极必反,刚极易折,亦有其核心弱点可循。此刻它虽苏醒,但尚未完全活跃,正是千载难逢之机。时机稍纵即逝,依计行事,布——北斗七星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