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王都,彭城,虞心苑。
苑内气氛微妙,却自有一番井然有序的韵律。这一切,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虞瑶身边这位沉静温婉的侍女——紫苏。
紫苏对虞瑶,早已超越了寻常主仆的情谊,心中满怀的是难以言尽的感激、毫无保留的信任和矢志不渝的忠诚,甚至隐有一丝仰望神只般的崇拜。
因此,她留意着虞瑶的一颦一笑,敏锐地察觉到了王后眉宇间那缕化不开的忧虑。这忧虑,并非全然为了那依旧渺无音讯的兄长虞子期——虞瑶虽偶有关切询问,但紫苏能感觉到,王后的心绪重心似乎另有所系。
虞瑶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那间叮当作响的工坊里,炉火几乎不曾熄灭,浓郁的药香中夹杂着金属打磨和机括转动的奇异声响。
紫苏时常安静地侍立在门外,或借着送茶递水的时机,小心地观察。她看见王后专注地摆弄那些闪着寒光的精巧铜件,指尖染上药液亦不自知;看见她在琉璃器皿中调配色彩诡异、时而沸腾的液体;还有那些能自行转动、结构复杂的小巧模型,看得紫苏眼花缭乱,心中虽不明其理,却对王后的智慧钦佩不已,暗忖王后近来所造之物愈发精深玄妙,非寻常人所能企及。
更让苑内侍从们私下惴惴不安的是,项王已许久未曾以真面目示人。连贴身伺候的侍女也战战兢兢地透露,项王前些时日忽染怪疾,脸上生出骇人脓包,流脓渗血,痛苦不堪。就连医术通神的王后似乎也一时难解此症,只能勉力用药压制痛苦。
于是,王后亲自描绘图样,召集巧匠,耗时多日,为王打造了一副遮面的玄铁面具。那面具造型冷峻威严,贴合面部,据说能防毒防火防腐蚀,却也彻底隔绝了霸王往日的容颜。
紫苏清晰地记得那一日,她端着清水不慎在偏殿门外滑倒,水盆倾覆,水流蜿蜒至门缝之下。她慌忙擦拭时,清晰听到门内传来极力压抑的、因极致痛苦而扭曲的沙哑低吼,以及王后那温柔却难掩疲惫的安抚声。
那一刻,紫苏的心紧紧揪起,既为霸王的痛苦而惊惧,更为王后的辛劳而心疼。她默默退下,很快取来了干净的布巾和温水,安静地候在一旁,只盼着能随时响应虞夫人的任何吩咐。
自那日后,所有将领求见皆被挡在苑外,军务皆由虞瑶代传王命。当项羽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已是玄铁面具覆脸,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沉闷的沙哑:“寡人无碍,军务如常。”
因此,当刘邦南下的紧急军报传来时,已是多日之后。
披甲戴面具的项羽正与虞瑶一同查阅那些关于古老秘术的残卷,试图寻找虞子期失踪的线索,或许也关乎他脸上的怪疾。得知刘邦动向,面具下的目光骤然变得冰冷锐利。
“刘邦鼠辈,安敢再次现身!”那沙哑的声音里迸发出不容置疑的决断,“整军,出发!”尽管身体似有不适,但霸王的威严与战意未减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