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光线与喧嚣,特制的静音材料将房间包裹得如同一个独立的茧。林长青已经在这间经过特殊改造的密室内闭关了整整七天。
房间里没有床铺,只有一张巨大的、铺满了演算纸和白板标记的工作台,以及一把坚硬的木质座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水和汗水混合的气息,还有一股近乎凝滞的、极度专注的精神力场。
工作台中央,摊开着那份印有红色印章的绝密需求文件。周围,则是如同雪片般层层叠叠的草稿纸。上面没有完整的化学方程式,更多的是扭曲的原子结构示意图、能量流动的轨迹线、以及大量基于量子力学和固体物理的复杂推演符号。这不像是在设计一种合金,更像是在构建一个微观世界的物理法则。
林长青的眼窝深陷,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瘦了一圈,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微小的星璇在疯狂旋转、碰撞、湮灭。他的指尖因为长时间握笔和触碰白板而微微发红,甚至有些破皮。
他将天眼通的能力催谷到了极致。
他的意识不再仅仅停留在观察物质的表象结构,而是深入到了更基本的层面——原子核与外层电子的相互作用力,不同元素原子在晶格中排列时产生的电子云重叠与排斥,在极端温度下晶格振动(声子)对材料性能的毁灭性影响,以及如何利用某种“引导”,让原子们“自愿”排列成一种既能承受巨力、又能耐受极寒与酷热的、前所未有的稳定结构。
这就像是在用意识雕琢一件跨越了维度的艺术品,每一笔都需要精准到毫厘,每一次推演都消耗着海量的精神力。头痛如同附骨之疽,一阵阵袭来,太阳穴突突直跳,但他完全无视了身体的抗议。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个由规则和能量构成的微观宇宙之中。
无数种已知的元素在他的意识宇宙中排列组合。常规的镍基、钴基高温合金路线首先被排除,它们的潜力几乎已被挖掘殆尽。他需要一条全新的路。
他尝试引入某些理论上具有特殊电子构型的稀土元素,模拟它们在晶界处的偏聚行为,推演它们对位错运动的钉扎效果……失败,晶界脆化。
他构想了一种多层复合的纳米结构,试图让应力在不同层间巧妙传递分散……失败,界面结合力不足,在模拟测试中层层剥离开裂。
他甚至冒险借鉴了一丝“铸造者”文明遗产中关于能量场稳定物质形态的模糊启示,尝试在原子层面构建一个微弱的、自稳定的能量循环……结果险些引发推演系统的逻辑崩溃,带来的反噬让他喉咙一甜,强忍着才没有咳出来。
汗水浸透了他的衬衫,又被他自身的体温烘干,留下淡淡的盐渍。失败,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每一次失败,都像是一柄重锤,砸在他的精神壁垒上。若非他重生后心智早已锤炼得坚如磐石,若非脑海中那超越时代的知识底蕴提供着最后的支撑,他恐怕早已在这浩瀚如烟海的失败可能性中迷失、崩溃。
但他没有停下。
他知道,自己正在触摸现代材料科学的边界,正在尝试推开一扇通往未知领域的大门。门后的风景,或许能支撑起一个民族的脊梁。
在不知道第几千次推演中,他的意识掠过了一种性质极其活泼、在常规冶炼中被视为有害杂质、必须严格控制的金属元素。资料显示,它在特定条件下,会形成一种奇特的、非共价键的“金属键-共价键混合杂化”状态。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离经叛道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的意识!
为什么不利用它?不是作为杂质,而是作为主导者之一!
如果……如果能找到另外两种性质迥异、却能与之形成奇异“三足鼎立”式稳定构型的元素,再辅以一种极端到近乎变态的制备工艺——比如超高温下的急速冷却与特定频率的高能粒子流轰击叠加,人为地制造出一种亚稳态的“拓扑缺陷”结构呢?
这个结构本身是不稳定的,但它内部三种元素相互制约、相互支撑,形成了一个动态的、却能抵御外部巨大能量冲击的“缠结”网络!就像用三根看似柔软的绳索,以某种特殊的绳结互相缠绕,最终却能承受远超绳索本身强度的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