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他们停在了一面巨大的、异常厚重的观察玻璃前。玻璃是单向的,从奈奈子这边能看到对面,但对面看不到这边。玻璃后面,是一个充满各种精密仪器的房间,房间中央,正是那个特制的恒温保育箱。
她的女儿,F-734-1,就躺在那个透明的箱子里。
小小的身体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的、连接着细线的电极,监测着她微弱的心跳、呼吸、脑波。纤细的胳膊和腿上,插着静脉注射针管,不知名的透明液体或淡黄色药液正一点点输入她幼小的身体。她似乎睡着了,但小小的眉头偶尔会蹙起,身体会无意识地抽搐一下,仿佛在睡梦中也在承受着痛苦。
奈奈子的目光瞬间被钉住了。她贪婪地、死死地盯着那个小小的身影,仿佛要将她烙印在灵魂深处。那是她的骨肉,是她在这人间地狱忍受了所有非人折磨后,唯一诞下的、属于她的生命印记!
母性的本能如同火山般爆发,强烈的爱与保护欲几乎要将她撑裂。她想要冲过去,砸碎那该死的玻璃,扯掉那些冰冷的管线和电极,将女儿紧紧抱在怀里,用身体为她抵挡一切伤害!
但同时,极致的绝望也如同冰水般浇下。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她做不到。她甚至连触摸都做不到。她的孩子,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这场残酷实验的一部分,是一个被编号、被监测、被注入不明物质的研究对象。她的命运,或许会比她自己更加悲惨。
这种强烈的、无法调和的情感撕扯,带来的痛苦远比之前任何肉体上的酷刑都要深刻,都要残忍!它直接作用于灵魂的最深处,碾碎了她最后一点作为人的念想。
“啊——!!!放了她!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奈奈子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如同母兽丧崽般的凄厉哀嚎!她猛地扑向那面坚不可摧的观察玻璃,用尽全身的力气,疯狂地拍打、撞击着冰冷的玻璃表面!
“砰!砰!砰!”
手掌拍红了,拍肿了,甚至拍出了血,但她感觉不到疼痛。额头撞击在玻璃上,留下青紫的痕迹。她嘶吼着,哭喊着,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玻璃后面那个小小的身影。
“求求你们!她还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冲我来!冲我来啊!!!”她用嘶哑的声音绝望地哀求,身体沿着玻璃无力地滑落,跪倒在地上。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玻璃冰冷的触感,以及身后樱花国士兵冷漠的注视和记录。
疤脸军曹抱着双臂,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歇斯底里的表演,对旁边的年轻士兵撇了撇嘴:“看到没?这就是母性,无聊的感情用事。”
年轻士兵则拿着记录板,一边看着对面房间里研究人员对婴儿进行的各项测试(包括突然的强光刺激、轻微的电击反应测试等),一边漠然地记录着奈奈子的反应:“实验体F-734观察到子代F-734-1接受测试时,出现剧烈情绪波动,具有攻击性行为及乞求行为。证明母性纽带存在并可被观测。”
他们的对话,他们的冷漠,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反复捅刺着奈奈子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研究人员在对面房间,对婴儿进行着一项又一项她无法理解的测试。有时会突然用强光照射婴儿的眼睛,记录瞳孔反应;有时会通过电极给予微弱的电流刺激,观察肌肉收缩和哭闹反应;有时会注射不同的药剂,监测生命体征的变化……
奈奈子跪在玻璃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像一只被解剖的青蛙,一个无生命的实验器材,被那些冰冷的手和器械摆弄着,承受着痛苦。而她,这个赋予她生命的母亲,却只能隔着一层冰冷的、无法逾越的屏障,无助地、绝望地看着,发出无声的嘶吼。
这种无能为力的痛苦,这种母性被践踏、被利用的屈辱,这种眼睁睁看着骨肉遭受折磨而无法保护的绝望,构成了她生命中最黑暗、最残酷的刑罚。
樱花国士兵们完成了“观察记录”任务,再次一左一右架起如同烂泥般的奈奈子。
“看够了吧?该回去了。”疤脸军曹冷冷地说道,仿佛刚刚带她参观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展览。
他们拖着她,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观察窗。奈奈子的目光却仿佛被钉在了那里,即使被拖行着,她也死死地扭着头,望着玻璃后面那个越来越远的、在仪器包围中微小而无助的身影,直到视线被冰冷的墙壁彻底隔绝。
她的孩子,她的F-734-1,从新生那一刻起,就注定是实验品。而她这个母亲,连悲伤和保护的权力,都被那些穿着军服、冷漠执行命令的“同胞”,无情地剥夺了。
这新生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更深、更绝望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