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耗费着他巨大的力气,“外面……怎么样了?”
他问的是外面。基地的情况。
我的心猛地一紧。医生的话在耳边回响:绝对不能让他情绪激动!
我强迫自己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尽管我知道可能比哭还难看:“没事,一切都好。防御系统很稳定,大家各司其职。你刚醒,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才是最重要的。”
我说得又快又急,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掩盖一切。
傅瑾琛沉默地看着我,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既没有相信,也没有怀疑。他只是极轻地眨了一下眼,目光再次扫过床头的监护屏,那上面,能源储备的红色低警告标志虽然被刻意缩小了,但依旧刺眼。
他没有再追问基地的事,而是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那只没有输液的手,向我伸来。他的动作很慢,手臂微微颤抖,仿佛抬起这只手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我愣了一下,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握住他冰凉的手指。
他的手指轻轻回握了一下,力道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但那份意图却清晰无比。他看着我,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用气声吐出几个字:
“……辛苦你了。”
简单的三个字,像一把温柔的刀子,瞬间戳破了我所有强撑的坚强。鼻尖一酸,眼眶猛地发热,我慌忙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我瞬间涌出的泪水。
他知道了。他一定从我的疲惫,从屏幕上的数据,从我不自然的掩饰中,看出了端倪。但他没有戳破,只是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他知道了,也……心疼了。
这种无声的理解和包容,比任何责备都更让我想哭。
我死死咬着下唇,不让眼泪掉下来,用力摇了摇头,声音哽咽:“不辛苦……你醒来就好……”
他不再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的、仿佛能容纳一切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手指极其微弱地在我手心里勾了勾,像是一种无言的安慰和支撑。
我们就这么静静地待着,他虚弱地躺着,我紧握着他的手,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劫后余生的宁静与心照不宣的沉重。
这一刻,不需要太多言语。他需要休息,我需要他的存在给我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皮渐渐沉重起来,呼吸也变得悠长。极度的虚弱再次将他拉回了沉睡的边缘。
在他即将再次陷入昏睡之前,他的嘴唇又动了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飘入我的耳中:
“……别怕……有我……”
话音未落,他眼睛缓缓闭上,再次沉沉睡去。
我的手还被他冰凉的手指虚握着。我站在原地,看着他沉睡的容颜,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
别怕,有我。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注入我几乎冻僵的心脏,又像是一份沉甸甸的承诺,压在了我的肩头。
他醒了,但他还如此脆弱。他感知到了危机,却无力应对。他将这份责任,和他自己,完全交托给了我。
我轻轻抽出手,替他掖好被角,深深地看着他。
是的,别怕。因为有你在,所以我必须更加勇敢。
转身走出监护室,我的脚步不再虚浮,背脊挺得笔直。脸上的泪痕未干,但眼神已经重新变得冷静而坚定。
回到主控室,阿强投来询问的目光。
“傅总醒了片刻,状态稳定,又睡了。”我平静地汇报,语气没有任何波澜,“通知各部门负责人,一小时后召开紧急会议。我们需要重新评估防御策略和能源分配方案。”
阿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肃然:“是!”
我坐回主控位,目光扫过屏幕上那些依旧刺眼的红色警报区和不断下降的能源曲线,大脑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开始高速运转。
恐惧依旧存在,压力从未减轻。但这一次,我不再是独自承受。
他在我身后,哪怕沉睡着,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我最强的铠甲。
这场仗,远未结束。但现在,我知道该怎么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