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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幽谷匠魂,赠锄拒谢隐仙踪(1 / 2)

送别了那头充满灵性的青牛,景川不敢有片刻停歇,强忍着身体的极度疲惫与饥饿,沿着依稀可辨的山径,继续向云栖山深处跋涉。

之前的救援消耗了他太多气力,此刻每走一步,都觉得双腿如同坠着千斤巨石。手掌的伤口在汗水和摩擦下阵阵刺痛,破烂的衣衫无法完全抵御林间傍晚渐起的凉意。腹中那半块干饼带来的微弱能量早已消耗殆尽,饥饿感如同附骨之疽,啃噬着他的意志。他只能频频举起水囊,用冰冷的山泉水暂时欺骗一下空瘪的胃袋。

夕阳的余晖奋力穿透茂密的层林,将斑驳的金红色光斑投洒在铺满落叶的地面上,如同破碎的琉璃。林间的光线迅速变得黯淡,各种夜行生物开始活跃,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更添了几分幽邃与未知的恐惧。景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紧握着柴刀,警惕地注视着任何风吹草动,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鹤爷只说了大致方向,具体位置却语焉不详。在这茫茫山海中寻找一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铁匠铺,无异于大海捞针。绝望的情绪,如同四周渐渐浓重的暮色,再次试图将他笼罩。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寻找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露宿一夜时,一阵极其微弱、却富有节奏的“叮当”声,顺着山风,若有若无地飘了过来。

那声音清脆、沉稳,不同于自然界的任何声响,分明是金属敲击的声音!

景川精神猛地一振,疲惫感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惊喜冲散了不少。他屏住呼吸,侧耳仔细倾听,努力分辨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左前方!在那片生长着更多蕨类植物、地势似乎略有下降的山坳处!

希望之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他顾不上身体的酸痛,几乎是连走带跑地朝着声音来源处奔去。越是靠近,那“叮当”之声便越是清晰,其间还夹杂着呼呼的风箱鼓动之声。

拨开一丛几乎与人等高的巨大蕨类植物,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隐蔽的山坳,三面环山,形成了一个相对独立安静的空间。坳中古木参天,但中央却有一小片空地。空地上,一座简陋的茅草屋依山而建,茅屋旁,一个用泥土和石块垒砌的锻炉正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将周围逐渐暗淡的环境映照得一片通红。

炉火旁,一位老者正背对着景川,专注地敲打着什么。他白发苍苍,用一根木簪随意挽起,身形清瘦,却坐得笔直。身上穿着件打满补丁、被火星灼出无数小洞的粗布短褂,裸露出的手臂虽显干瘦,却肌肉线条分明,充满了力量感。他右手握着一把小巧却看起来异常沉重的铁锤,左手用铁钳夹着一块烧得通红的铁料,每一次敲击,都精准而稳定,火星四溅,那富有韵律的“叮当”声,仿佛与这山坳的呼吸、与炉火的跳动融为了一体。

空气中弥漫着炭火、金属和汗水混合的特殊气息。这一切,构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原始、粗糙,却又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近乎于“道”的专注与和谐。

景川站在蕨类植物的边缘,一时竟不敢上前打扰,生怕破坏了这份专注与宁静。他心中激动万分,鹤爷说的竟然是真的!这深山之中,果真隐居着一位铁匠!

他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这才整理了一下自己破烂不堪的衣衫,尽量让自己显得恭敬一些,然后迈步走进了山坳,朝着那老铁匠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

“请问……您就是鹤爷所说的那位铁匠老师傅吗?”景川的声音因为紧张和干渴,显得有些沙哑。

敲击声戛然而止。

老铁匠并没有立刻回头,而是不慌不忙地将手中那块已然成型的、看不出具体是何物的铁料浸入旁边的水槽中。“刺啦”一声,一股浓密的白汽蒸腾而起,弥漫在两人之间。

待白汽稍散,老铁匠才缓缓转过身来。

他的面容比景川想象的还要苍老,皱纹深刻,如同干涸河床的龟裂,记录着无尽的岁月。但他的脸色却异常红润,仿佛长期受炉火烘烤所致。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那双眼睛,并不像寻常老人那般浑浊,而是清澈、明亮,锐利得如同他刚刚淬火的刀锋,似乎能一眼看穿人心。当他目光扫过来时,景川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了个通透,不由得更加紧张起来。

“鹤爷?”老铁匠微微挑了挑雪白的长眉,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是山脚下望谷村那个喜欢讲故事的小鹤子吗?呵,没想到他还记得我。”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小鹤子?景川心中暗惊,鹤爷在村里已是辈分极高、受人尊敬的长者,在这位老铁匠口中,却成了“小鹤子”。这位老铁匠的年纪和辈分,恐怕高得吓人。

“是,是的。”景川连忙点头,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那个用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断锄,双手捧着,恭敬地递到老铁匠面前,“老师傅,晚辈景川,是望谷村的农户。我……我这把祖传的锄头断了,鹤爷说您手艺通神,或许能修,晚辈冒昧前来,恳请您老人家施以援手,晚辈感激不尽!”他将自己家境贫寒、锄头断裂、无奈入山寻访的经过,简单扼要地诉说了一遍。

老铁匠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伸出那双布满老茧、疤痕和灼烫痕迹的大手,接过了景川递来的布包。他解开布包,拿起那断成两截、锈迹斑斑的锄头,凑到炉火旁,眯起那双锐利的眼睛,仔细地审视起来。他的手指摩挲着锄刃上的缺口,敲了敲锄身的锈铁,又看了看那断口处的木质。

景川屏住呼吸,心脏砰砰直跳,目光紧紧跟随着老铁匠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心中充满了期盼与不安。

良久,老铁匠缓缓抬起头,将断锄递还给景川,摇了摇头。

“小子,你这锄头,修不了。”

短短七个字,如同冰水浇头,让景川瞬间从头凉到脚。

“为……为什么?”景川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铁质已朽,内在的精华早已耗尽。”老铁匠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就像一棵树,从树心开始腐烂,外表看着还行,实则一碰就碎。你这锄头,就算我勉强将它接上,或者回炉重铸,其本质未变,脆弱的铁质承受不住耕作的力道,不出三天,必定再次断裂,甚至可能伤到你自己。强行修复,不过是浪费工夫,自欺欺人罢了。”

老铁匠的话语,精准而残酷地击碎了景川最后的希望。他愣愣地接过断锄,看着那冰冷的、毫无生气的铁锈,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断了。难道他真的要空手而归,面对那无望的未来吗?巨大的失落和茫然,让他几乎站立不稳,眼眶瞬间就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