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随着歌声,她舒展长袖,翩然起舞。月白的衣裙在金色的桂花雨中旋转飞扬,身姿曼妙,宛如月下仙子,凌波微步。她的舞姿极美,每一个回旋,每一个眼神,都充满了缠绵不尽的情意与深入骨髓的哀伤。孙伯兰看得痴了,醉意、花香、美色、歌声、舞姿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极致绚烂而又无比伤感的画面。
他多么希望时光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然而,夕阳终究西沉,天边染上了瑰丽的晚霞,将园中的一切镀上一层凄艳的金红色。歌舞已歇,郑芷仙微微喘息着坐回席间,香汗淋漓,目光迷离地望着孙伯兰。
“孙郎,”她轻声唤道,“天色已晚,你……该回去了。”
“回去?”孙伯兰从迷醉中惊醒,一把抓住她的手,“我不回去!芷仙,既是最后一面,你怎能就此让我离去?让我留下,哪怕再多陪你一刻也好!”
郑芷仙挣扎着想抽回手,泪光闪烁:“不可!孙郎,你听我说,此非久留之地……”
“我不管!”孙伯兰借着酒意,执拗起来,“你若执意要我走,便是心里根本没有我!那日你赠我手帕,言‘万勿相负’,今日却要狠心逐我,这又是何道理?”他紧紧抱住郑芷仙,感受着她微微颤抖的娇躯,恳求道,“芷仙,让我留下,就这一晚。”
郑芷仙被他抱在怀中,感受到他那炽热的情意与不舍,心中防线彻底崩溃。她伏在他胸前,无声地流了许久眼泪,最终,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低不可闻地说道:“罢了……罢了……既是你执意如此……我已让丫鬟收拾好了西厢房……你……你今晚便宿在那里吧。只是……只是……”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恳求与决绝,“只是求你,今夜之后,便将芷仙忘了吧,再莫念想,再莫寻访。”
孙伯兰此刻只求能留下,哪里还顾得上她话中的深意,连忙点头应允。
是夜,孙伯兰宿于西厢。厢房布置得清雅舒适,但他心中记挂着郑芷仙,辗转难眠。待到夜深人静,他终究按捺不住,悄悄起身,来到郑芷仙的闺房外。只见屋内烛火未熄,人影摇动。
他轻轻推门而入,见郑芷仙独自坐在妆台前,对镜垂泪,身上仍穿着那身月白衣裙,并未安寝。见到孙伯兰进来,她似乎并不惊讶,只是哀婉地望着他。
“芷仙……”孙伯兰走上前,欲将她拥入怀中。
然而,这一次,郑芷仙却异常坚决地推开了他。她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眼神也变得清明而冷静。
“孙郎,请自重。”她站起身,后退一步,与孙伯兰拉开距离,“我早已说过,你我缘分已尽。今夜容你留宿,已是破了规矩,全了最后的情分。你若再行相逼,便是视我为何等女子?”
孙伯兰愣住了,看着她疏离而悲伤的神情,一股凉意从心底升起。
郑芷仙凝视着他,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入灵魂深处。良久,她缓缓抬手,解下了一直佩戴在颈间的一枚玉佩。那玉佩质地温润,色泽莹白,雕成一朵含苞待放的芷草花样,用一根红色的丝绳系着。她将玉佩捧在手心,摩挲了片刻,眼中是万般的不舍。
最终,她走到孙伯兰面前,将红绳轻轻系在他的腰间,将那枚犹带着她体温和淡淡馨香的玉佩,妥帖地放入他怀中。
“孙郎,”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又蕴含着滔天的情感,“这枚玉佩,自芷仙幼时便随身佩戴,从未有一日离身。今日,我把它赠予你。日后……你见到它,便如同见到芷仙一般。”
她抬起头,泪已流干,唯剩一片空洞的哀莫大于心死。
“望君……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