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脚步,三角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光芒:“明天!明天一早,我就去找他,就说周掌柜在城外有处别院,有套上好的家具急着要上漆,工钱给双倍!骗他出城,到了那荒郊野外的破庙……哼哼!”他伸出粗糙的手掌,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个切割的动作,“做了他!把他那身行头卖了,多少也能凑点银子!总比干等着强!”
苏氏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犹豫:“这……这会不会太冒险了?已经……已经四条人命了,万一……”
“万一什么?!”大汉恶狠狠地打断她,“事到如今,咱们还有退路吗?你别忘了,大哥是为了谁才失手被官府抓去的!要不是为了给你弄钱打点,他会去劫那官银?!现在他落难了,你这做妹妹的,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死在牢里?”
他逼近苏氏,压低声音,却更显狰狞:“明天,你就去稳住那漆匠,别让他起疑心。等我带他出城……后面的事,你不用管!”
苏氏被他的气势所慑,咬了咬嘴唇,最终点了点头:“……好,就依二哥你说的办。”
窗外的沈明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连血液都几乎要凝固了!
黑店!谋财害命!明日就要对自己下手!
这骇人听闻的阴谋,这视人命如草芥的狠毒,让他遍体生寒,同时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那四条无辜的亡魂,或许也像今晚的自己一样,怀揣着对明日的美好期盼,却在这“悦来”之名下,永远地沉眠于后院某处冰冷的泥土之中。
逃?
这个念头瞬间闪过。以他的机警和对地形的初步观察,趁夜逃离这悦来客栈,并非完全没有机会。
但是……然后呢?
自己一走了之,这伙歹徒依旧会盘踞在此,利用这客栈的便利,继续戕害下一个、再下一个无辜的过客。周世昌或许是被胁迫,但他已然同流合污,难以自拔。那死去的四条人命,他们的冤屈谁来伸张?他们的仇怨,谁来报还?
一股源自心底的道义与热血,冲散了最初的恐惧。他沈明远,不过一介漆匠,凭手艺吃饭,与世无争。但祖父曾教导他,匠人之手,不仅能凋琢器物之美,亦应秉持心中正道。遇不平事,若有力抗衡,则当仁不让!
不能走!
不仅不能走,还要将这伙丧尽天良的恶徒,连根拔起!为那四条无辜的生命讨还公道,也为这清平镇铲除一害!
他缓缓从窗下退开,借着阴影的掩护,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他剧烈的心跳才稍稍平复。黑暗中,他的眼神却亮得灼人,如同两颗寒星。
既然你们布下了陷阱,欲取我性命。那么,便休怪我这漆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床角那只沉甸甸的漆箱上。那里面,装着的可不仅仅是漆料和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