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如此,才要立刻去!”陈氏眼神坚定,“趁着他或许还在善后,尚未完全封锁消息,我必须见到陛下!否则,等他将一切痕迹抹平,我们就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她迅速起身,换上一身较为素雅的宫装,刻意未施脂粉,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却也更加决绝。她必须利用一切可能,打动文帝。
然而,当她来到文帝日常处理政务的两仪殿外求见时,却遭到了当值太监的阻拦。
那太监面白无须,脸上带着职业化的、毫无破绽的恭敬笑容,语气却不容置疑:“陈娘娘万安。真是不巧,陛下今日龙体欠佳,头痛发作,方才服了药歇下了,特意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见,以免扰了清静。娘娘若有要事,不妨告知奴才,待陛下醒后,奴才一定第一时间禀报。”
陈氏的心,猛地一沉。她看着那太监看似恭敬实则疏离的眼神,又瞥见他身后那几个低眉顺眼、却气息沉稳的内侍,心中一片冰凉。
陛下身体欠佳?是确有其事,还是……这根本就是杨广的安排?这些守在殿外的内侍,有多少早已被东宫渗透收买?
她尝试坚持:“本宫确有极重要之事,关乎宫闱安宁,甚至国本稳固,必须面见陛下。还请公公通融,进去通报一声。”
那太监笑容不变,身子却像钉在原地一样,分毫未动:“娘娘恕罪。不是奴才不肯通传,实在是陛下严令在先。陛下近日操劳国事,龙体确有不豫,太医叮嘱必须静养。若奴才违逆圣意,惊扰了圣驾,这罪责……奴才万万担当不起啊。还请娘娘体谅,改日再来吧。”
话已至此,陈氏知道,再坚持也是徒劳,反而可能引起更大的猜疑和警惕。她甚至感觉到,周围那些内侍看似恭敬的姿态下,投来的目光都带着若有实质的压力。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仿佛看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从四面八方收拢而来,将她紧紧困在中央,动弹不得。杨广的势力,竟然已经庞大到可以如此轻易地隔绝她与陛下的联系!
她勉强维持着最后的体面,点了点头,声音干涩:“既然如此……那本宫便改日再来。有劳公公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脚步虚浮,背影在空旷的宫道上,显得格外单薄与凄凉。
回到椒房殿,陈氏屏退了所有宫人,只留青莲一人在旁。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自己那张苍白而绝望的脸,久久无言。
殿内死寂一片,唯有更漏滴答,记录着这难熬的时光。
“娘娘……”青莲担忧地轻声呼唤。
陈氏缓缓抬起手,轻轻打开妆匣最底层的一个暗格。里面,并非金银珠翠,而是一柄长约七寸的匕首。匕首的鞘是古朴的乌木所制,上面镶嵌着几块已然暗淡的绿松石,鞘身刻着繁复的、属于前朝某个家族的花纹。这是她父亲留给她唯一的遗物,是家族荣耀与悲剧的见证,也是她在绝境中,用以保全最后尊严的利器。
她抽出匕首,冰冷的锋刃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一道寒光。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冰冷的刃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青莲,”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若真有那么一刻,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青莲看着那柄匕首,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倒:“娘娘!不可!万万不可啊!一定……一定还有办法的!您千万不要想不开!”
陈氏没有回答,只是将匕首紧紧握在手中,那冰冷的触感,反而让她混乱的心绪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她知道,杨奉仪的死,只是一个开始。杨广的耐心,恐怕已经耗尽了。下一次他再出手,目标将直接是她本人。
而这深宫之中,她已求助无门,退无可退。
夜色,再次降临。椒房殿外寒风呼啸,如同冤魂的哭泣,也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