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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无耻诘问——羞愤交加投浊流(1 / 2)

破败的山神庙内,死寂取代了之前的喧嚣与罪恶,唯有婉娘那撕心裂肺的哭骂声在残垣断壁间回荡,字字血泪,撞击着吕四已然崩溃的灵魂。她瘫软在冰冷污秽的地上,身体因极致的悲恸和屈辱而剧烈颤抖,哭声嘶哑,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吕四背靠着冰冷的门框,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浑身瘫软,唯有那双瞪得裂眦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虚空,瞳孔里是一片空洞的死灰。婉娘的每一声哭骂,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滋滋作响,冒出羞辱与绝望的青烟。他无法思考,无法动弹,整个世界在他感知里只剩下无尽的荒谬与彻骨的寒冷。

然而,人性中那点可悲的防御机制,在承受无法承受的冲击时,往往会生出一种扭曲的反扑。极致的羞耻、无法面对的自责、以及被当众(尽管观众已逃散)撕破所有伪装的狼狈,如同毒液般在他体内混合、发酵,最终竟转化成一团毫无道理的、荒谬的怒火!

这怒火并非指向他自己——他尚无那般深刻的忏悔勇气——而是莫名其妙地指向了地上那个最大的受害者,他的妻子,婉娘。

仿佛是为了挣脱那几乎要将他溺毙的罪恶感,他猛地站直了身体,原本空洞的眼神骤然变得凶狠而狂乱。他一步踏前,竟抬手——

“啪!”

一记极其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婉娘泪水纵横的脸上!力道之大,直接将婉娘打得歪倒在地,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震惊到极致的呆滞。

“嚎什么丧!”吕四的声音嘶哑破裂,却充满了某种虚张声势的暴戾,他指着婉娘,厉声诘问,仿佛她才是犯下滔天大罪的那个人,“你既在娘家待着,为何不声不响突然跑回来?!又为何偏偏在这荒郊野岭、在这破庙里?!说!你是不是存心的?!啊?!”

这番颠倒黑白、无耻之尤的质问,如同又一盆冰水,浇灭了婉娘心中最后一丝或许残存的、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微弱期望。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远不及心口那万分之一撕扯的剧痛。

她猛地抬起头,散乱的发丝黏在苍白的脸上,那双原本温婉柔顺的眼睛,此刻燃烧着熊熊的烈火,那是被逼到绝境的绝望与愤怒。

“我存心?吕四!你这天打雷劈的畜生!”她声音颤抖,却字字清晰,带着刮骨般的恨意,“我娘家前日遭了回禄之灾(火灾),屋舍家当烧毁大半!爹娘无处容身,只得暂寄舅舅家中!我……我一个嫁出去的女儿,难道还能长久赖着不成?我不回自己家,我能去哪里?!”

她越说越悲愤,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污泥与血丝:“我念着家中无人,心中焦急,这才连夜赶回!天降暴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一身湿透,远远看见这庙宇,只想进来暂避片刻,待雨势小些再行……我……我怎知……我怎知会遇上你们这群披着人皮的豺狼!又怎知……怎知带头的那头畜生……竟然是你!是我那该千刀万剐的夫君啊!!呜呜呜……”

真相如同沉重的磨盘,一字一句,碾碎了吕四所有强撑起来的、荒谬的愤怒。娘家失火,无奈归家,避雨荒庙……每一点,都合情合理,无可指摘。而他自己呢?酒后无德,伙同恶徒,玷辱良家……最后发现,玷辱的竟是自己的结发妻子!

所有的借口、所有的迁怒,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可笑,如此卑劣,如此不堪一击。吕四踉跄着后退一步,脸上的凶狠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死一样的灰白和无法掩饰的、铺天盖地的羞愧。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任何语言,在这样铁一般的事实和他方才那禽兽不如的行径面前,都苍白得可笑。

他默默地站在那里,仿佛变成了一尊泥塑木雕,唯有身体在微微发抖。庙外的雨几乎停了,只剩下屋檐滴水的声音,嗒……嗒……嗒……敲打在死寂的空气里,也敲打在他空洞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