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反应最强。”王婆子眼神冰冷,目光如炬般射向那间充斥着翠兰噩梦的卧室。
最后,她取出了一柄长度不足一尺的青铜短剑——辟邪剑。剑身黯淡无光,布满了斑驳的绿色铜锈,剑格处镶嵌着一颗浑浊的、毫无光泽的黄色石头。
当王婆子手持铜剑,剑尖遥指卧室方向时,更加诡异的现象出现了。
那柄死气沉沉的青铜短剑,竟然开始自行发出一种极其细微、却让人极度不安的嗡鸣声!嗡嗡……嗡嗡嗡……声音虽小,却极具穿透力,直抵人的脑髓。剑身那斑驳的铜锈之下,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黯淡光点在流转,仿佛剑的内部有什么东西被屋内的阴气激活、激怒了!
剑尖甚至开始微微颤抖,不是王婆子手抖,而是宝剑自身在震颤,如同嗅到了猎物气息的猎犬,迫不及待地想要扑上去撕咬!
翠兰惊恐万状地看着这一切。罗盘的狂乱,铃铛的自鸣,古剑的嗡鸣震颤……这些超出常理的现象,无一不在向她证实着这屋子的极端不正常,证实着她每夜所承受的,绝非幻觉!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失声尖叫出来。
王婆子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她收起法器,动作依旧沉稳,但眼神里的凝重几乎要满溢出来。
“点灯,跟我进房。”她不容置疑地命令道,声音沙哑而冰冷。
翠兰颤抖着端起桌上那盏昏暗的油灯,橘黄色的火苗因为她的手抖而剧烈晃动,在墙壁上投下扭曲跳跃的影子,仿佛有无数鬼影在随之起舞。
她深吸一口气,用另一只冰冷颤抖的手,推开了那扇通往地狱的卧室门。
吱呀——
门轴发出干涩的呻吟。
一股比堂屋更加浓郁、更加阴冷、更加令人作呕的——混合着陈年纸灰、潮湿坟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执念的气息——扑面而来!冰冷得如同打开了一座冰窖的大门,激得翠兰和王婆子同时打了个寒颤。
油灯的火苗猛地向下一压,几乎熄灭,变成了可怜的、幽蓝色的豆大一点,挣扎了几下,才勉强恢复成昏黄的颜色,但光芒似乎被无形的力量压制着,只能照亮眼前一小片范围,卧室深处依旧沉浸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
王婆子一步跨入卧室,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每一个角落。房间里的温度明显比外面低上好几度,空气粘稠得如同浸在水银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阻力。
翠兰紧紧跟在王婆子身后,油灯有限的光晕之外,那些熟悉的家具轮廓在黑暗中变得陌生而狰狞,仿佛随时会扑出噬人的怪兽。她总觉得在那些阴影里,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们,充满了冰冷的恶意。
王婆子最终停在了那张红漆婚床前。
床榻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暗沉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颜色。
这里的阴寒之气最重!那冰冷的怨毒几乎形成了实质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王婆子蹲下身,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床底下的黑暗。那里仿佛是一个汇聚了所有邪恶和不详的源头。
她从随身的口袋里抓出一把特制的香灰,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撒向床底下的地面。
香灰飘落,大部分覆盖了灰尘。但在靠近床榻最内侧、紧贴墙壁的地面上,撒落的香灰竟然……自行缓缓地聚拢起来!
仿佛有一缕无形的气流,从地板深处渗出,吹拂着那些灰白色的香灰,让它们违背常理地、汇聚成一个模糊的、约莫一尺来长的……人形轮廓!
那“人形”区域的香灰,甚至微微向下凹陷,仿佛被什么东西无形地压着!
王婆子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猛地伸出手,探入那一片汇聚的香灰之中,枯瘦的手指如同鹰爪般精准地一抓——
猛地从床底下最深的阴影里,扯出了一样东西!
一个用粗糙黄纸扎成的、约莫半臂长的纸人!
纸人手工拙劣,身体歪歪扭扭,但头部却被仔细地勾勒出了五官!那眼睛是用某种暗红色的、如同干涸血液般的颜料点上去的,两点猩红,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诡异邪恶的光泽!嘴巴则被画成一个咧开的、极其夸张诡异的笑容,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怨毒和嘲讽!
而纸人的胸口处,赫然用同样的暗红色朱砂,写着一串生辰八字,以及翠兰亡夫的名字!
那字迹扭曲狰狞,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痛苦和怨念!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这纸人一被扯出,王婆子手中那柄一直低鸣不止的辟邪剑,嗡鸣声骤然变得尖锐刺耳!剑身剧烈震颤,那斑驳铜锈下的微光疯狂闪烁,几乎要透体而出!仿佛遇到了不共戴天的死敌!
与此同时,卧室内的温度仿佛瞬间又骤降了好几度!
油灯的火苗疯狂跳动,颜色再次变得幽蓝!
一阵若有若无的、极度压抑的、混合着痛苦和暴怒的呻吟声,仿佛从地底深处,从墙壁内部,从四面八方同时涌来,紧紧包裹住了两人!
那被王婆子抓在手中的纸人,那用暗红颜料点出的双眼,在幽蓝闪烁的灯光下,似乎……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死死地“盯”住了近在咫尺的、面无血色的翠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