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瞬间明白了。
她想的是人事，是派系，是如何将武氏的势力范围，替换成自己的。而陆羽想的，却是制度，是结构，是如何借着这次东风，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这格局的差距，高下立判。
她看着陆羽的眼神，彻底变了。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欣赏，乃至一丝仰望的复杂情绪。
陆羽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抛出自己的筹码：“所以，臣以为，‘督察皇商司’的人选，不应急着从我们的人里挑。恰恰相反，我们应该奏请陛下，公开选拔，广纳贤才！尤其是那些有才干、有抱负，却因为出身寒微或没有门路而被埋没的年轻官员。”
“这……这不是白白将权力拱手让人？”太平公主下意识地反驳，但话说出口，自己就先愣住了。
“殿下。”陆羽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从容，“权力，从来不是握在手里的官位，而是别人发自内心的拥戴。我们举荐的，是贤才。陛下看到的，是我们的公正无私。那些被提拔的寒门官员，他们会感激谁？他们会拥护谁？他们会成为谁最坚实的羽翼？”
“我们不占一官一职，却能让整个新兴的官员阶层，都成为我们的盟友。这，才是真正的权柄。是润物细无声的掌控，远比安插几个亲信，要高明得多，也稳固得多。”
水榭之中，一片寂静。
只有茶水的咕嘟声，和风拂过池面的微响。
太平公主怔怔地看着陆羽，手中的那颗葡萄，不知何时已被她捏得变了形，紫色的汁液沾染了她的指尖，她却浑然不觉。
她自幼在权力中心长大，自诩深谙权谋之术，可今日听了陆羽这番话，才发觉自己过去的那些手段，与他相比，简直如同孩童的把戏。
他不是在和她商量如何分蛋糕，他是在教她，如何将这张桌子，这张名为“大周”的餐桌，做得更大，更稳。
【叮！核心投资对象“太平公主”对你的情感状态发生质变！好感度+100！当前状态：【心悦诚服（赤金）】、【引为知己（深紫）】、【绝对信赖（金）】！】
【羁绊链接“太平公主”再度深化！你已成为其在战略层面的唯一倚仗！】
良久，太平公主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她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将那颗被捏坏的葡萄丢进池子里，引得一群锦鲤争相抢食。
“陆羽啊陆羽，本宫算是服了你了。”她拿起丝帕，擦了擦手指，重新为陆羽斟满茶，“以前本宫觉得，这世上能与我母后在权谋上一较高下的男子，一个都没有。现在看来，倒是本宫眼拙了。”
她将茶杯推给陆羽，眼神里再无半分试探，只剩下纯粹的信赖与亲近：“就依你。这‘督察皇商司’，还有那些空出来的缺，你看着办。本宫……都听你的。”
这句“都听你的”，分量何其之重。这意味着，太平公主在政治上，已经完全将自己与陆羽绑定。
陆羽端起茶杯，与她隔空一敬，一饮而尽。
联盟，在这一刻，才算是真正地坚不可摧。
气氛变得轻松起来，两人又闲聊了些宫中趣闻。太平公主说起上官婉儿最近奉旨整理典籍，时常对着一卷书稿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言语间带着一丝女性特有的八卦与好奇。
陆羽只是微笑不语，心中却是一动。
临近午时，陆羽起身告辞。
太平公主亲自将他送到水榭廊下，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忽然开口。
“对了，陆师。”
陆羽脚步一顿，回过身来。
只见太平公主站在廊下，阳光为她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她的表情似笑非笑，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
“我那太子哥哥，近来也不知是怎么了，对朝政愈发不上心，反而迷上了佛法，隔三差五便往城外的白马寺跑，还请了高僧入东宫讲经。”
她顿了顿，幽幽地问道：“你说，这佛祖，真的能普度众生，让人放下一切烦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