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相府门前的刀与鞘(2 / 2)

陆羽对着台阶上的裴炎,再次微微欠身,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多谢裴相,深明大义。”

说罢,他对着身后一挥手。

两名如狼似虎的金吾卫立刻上前,将瘫在地上的赵文景一左一右架起,拖死狗一般,拖到了队伍中间。

自始至终,陆羽都没有下马。

他只是平静地注视着裴炎,直到赵文景被彻底押稳。然后,他才调转马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走。”

三百金吾卫,令行禁止,整齐划一地调转方向,马蹄声再次响起,朝着御史台大狱的方向,绝尘而去。

只留下宰相府门前,一片狼藉的沉默。

裴炎站在台阶上,夜风吹动着他宽大的衣袖,他一动不动,如同石化了一般。良久,他才缓缓转过身,走入那扇朱漆大门。

大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关上了。

隔绝了门外的火光,也隔绝了一个正在冉冉升起的新时代。

……

返回御史台的路上,张御史几次想开口,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偷偷地看了一眼身前陆羽的背影,那背影在摇曳的火光中,显得无比高大,也无比孤单。

他真的不怕吗?

那可是裴炎!是跺一跺脚,整个朝堂都要抖三抖的人物!陆羽今夜此举,无异于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狠狠地抽了裴相一记耳光。

从此以后,不死不休。

仿佛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陆羽的声音淡淡传来。

“张御史,在想什么?”

“下……下官在想,陆侍御……您……当真不怕得罪裴相?”张御史结结巴巴地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陆羽沉默了片刻,忽然轻笑了一声。

“怕?”他侧过头,火光勾勒出他俊朗的侧脸,只是那双眸子,比夜色更深,“张御史,从天后把这把刀递到我手里的那一刻起,最该感到害怕的,就不是我了。”

张御史浑身一震,瞬间明白了这句话里的含义。

是啊,陆羽是刀,真正持刀的,是甘露殿里那位。怕得罪裴炎?天后要对付的,就是裴炎!陆羽只是奉命行事,他越是锋利,越是无所畏惧,天后就越是满意。

想通了这一层,张御史再看陆羽时,眼神里只剩下了深深的敬畏。

一夜之间,弘文馆被付之一炬,二十余名与废太子旧党有牵连的官员、学士、及其子侄被下入御史台大狱,国子监司业赵文景,更是从宰相府门前被直接锁拿。

这场被后世称为“弘文馆之夜”的血色清洗,让整个长安城的所有官员,都记住了一个名字。

陆羽。

那个新晋的侍御史,那个天后手中的,最快、最锋利的一把刀。

当陆羽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那座小小的府邸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他刚刚推开门,管家陆安便像见了救星一样迎了上来,脸上满是焦急与不安。

“大人,您可算回来了!方才……方才太平公主府上派人送来了一样东西,说是……务必亲手交给您。”

太平公主?

陆羽心中一动,这么晚了,她派人来做什么?

陆安小心翼翼地捧上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

陆羽接过木盒,打开。

盒中铺着一层猩红色的锦缎,锦缎之上,没有珠光宝气的贺礼,也没有暗藏机锋的信笺。

只有一把不足七寸的匕首。

匕首的鞘是鲨鱼皮所制,柄是白玉雕琢,造型古朴,却透着一股凌厉的杀气。

陆羽伸手,缓缓将匕首抽出。

“噌——”

一声轻吟,如龙吟虎啸。

匕首的刃身,薄如蝉翼,寒光四射,吹毛断发。

而在那光可鉴人的刃身上,竟用蝇头小楷,刻着一行小字。

“闻君斩奸邪,赠此薄刃,望他日,能为君斩尽天下不平事。”

落款,只有一个字。

“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