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春日,万物复苏,动物都开始一年一度的交配时间。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清溪村被一场绵密的春雨洗过,空气里满是泥土的腥甜和新芽的涩香。溪水涨了些,哗哗地流着,比冬日里多了几分活泼的力道。院角那株木芙蓉光秃的枝桠上,也爆出了星星点点的嫩绿芽苞,一切都透着股憋足了劲、想要蓬勃生长的生机。
苏浅浅披了件淡绿色的春衫,站在老宅门口,看着不远处草坡上的景象,忍不住蹙起了眉,啧了一声。
还是那只油光水滑的大黄狗,正围着那只毛发洁白如雪的大白狗殷勤地打转,尾巴摇得像风车。大白狗半推半就地,眼看又要重蹈覆辙。
“这大白,真是年年不长记性,眼睛怕是白生了那么好看。”苏浅浅对着身旁正在晾晒衣裳的知秋吐槽,语气里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满村的狗子,偏生年年就看上这一只赖皮黄,图它什么?图它脸皮厚?还是图它不洗澡?”
知秋抿唇笑了笑,将一件衣裳抖开,搭在竹竿上,温声道:“小姐,畜生的事儿,哪有什么道理可讲。许是……习惯了?”
“习惯?”苏浅浅哼了一声,“习惯可真不是个好东西。”她说完,自己也微微一愣,似乎这话意有所指,却又抓不真切。她摇摇头,转身回了院子,将那春日里躁动不安的生机关在了门外。
然而,有些东西,是关不住的。
当晚,月华初上,清溪村陷入沉睡,万籁俱寂。苏浅浅正在灯下翻阅一本地方志,窗棂上极轻地叩响了三声,短促而有节奏。
苏浅浅翻书的手顿住了。这个信号,她已经两年没有听到过了。
她放下书卷,脸上闲适的神情褪去,恢复了某种属于“灵毓郡主”的冷静与锐利。她走到窗边,无声地打开。
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滑入室内,单膝跪地,姿态恭敬无比。来人全身笼罩在黑衣中,只露出一双精光内敛的眼睛。正是她麾下负责京城情报、非大事绝不轻易现身的“魅影”主管之一。
“起来吧。”苏浅浅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说吧,怎么回事?能让你这个大主管亲自跑这一趟,京城的天……是塌了半边,还是要换主子了?”
那魅影首领依言起身,却依旧微微躬着身子,显示着绝对的恭敬。她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但说出的话却字字如惊雷:
“奴才不敢当主子如此称呼。主子料事如神。京城……确实要变天了。”她略微停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清晰禀报,“主子,靖王萧策……回来了。”
“咔哒。”一声极轻微的脆响,是苏浅浅指甲无意中掐断了书页的一角。她面上不动声色,甚至连眼神都未曾变化,但那只放在桌面上的手,指节却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屋内只剩下灯花噼啪爆开的细响,和她自己骤然加快、又被强行压制下去的心跳声。
魅影首领仿佛没有察觉到那一瞬间的凝滞,继续沉声汇报,每一个字都砸在苏浅浅的心上:“陛下已于三日前下旨,免除靖王殿下一切罪责,恢复其亲王爵位、封号及所有待遇。陛下……陛下近两年身子骨大不如前,精力衰颓得厉害。羽王和青王两位殿下,在朝在野,明争暗斗已非一日,势力盘根错节,几乎将朝堂分割。谁都以为这储位之争,必是在这两位之间产生。结果……”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也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巨变:“结果,靖王殿下就在这个当口,如同凭空出现一般,回到了京城。陛下圣旨一下,朝野震动。现下,京城里的局面,已不再是羽王与青王的双雄对峙,而是变成了……羽王、青王与靖王,三位亲王鼎足之势。而且,这争斗……已经彻底从暗里,摆到了明面之上。波涛汹涌,一触即发。”
苏浅浅静静地听着,烛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让人看不清她的具体表情。只是在听到“萧策”这个名字被反复提及时,她那浓密卷翘的睫毛,会几不可查地颤动一下。
魅影首领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补充什么,低声道:“奴才还查到,当年靖王殿下之所以在大婚前夜擅闯禁宫,触怒天颜,是因为……是为了救其生母宣妃娘娘。宣妃娘娘她……她其实一直不愿留在宫中,她原本是江南农家女,是当年陛下南巡时,强行……”
“多嘴!”苏浅浅猛地打断他,声音并不高,却带着一股冰冷的威压,让那魅影首领瞬间噤声,重新低下头去,“谁问你这个了?他萧策是为什么进去的,与本郡主何干?”
房间里顿时一片死寂。那魅影首领额角渗出细微的冷汗,知道自己触碰了不该触碰的禁区,连忙请罪:“是奴才多嘴!奴才失言!请主子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