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夺得武状元、封授游骑将军的消息,如同插了翅膀般飞遍京城。自然也传到了深居简出的曲婉婷耳中。
这日,曲婉婷正坐在窗前绣花,两个丫鬟在门外低声交谈,字字句句飘进室内。
“听说苏将军浑身是血,硬是撑到了最后,皇上都被感动了呢!”
“可不是嘛!原来苏将军之前重伤未愈,胸口被细作刺穿,这才刚养了一个月就上场比试…”
“我表兄在太医院当差,说苏将军伤口反复崩裂,失血过多,险些救不回来…”
曲婉婷手中的绣花针猛地刺入指尖,一滴鲜红的血珠落在素白的绢面上,慢慢晕开。她怔怔地望着那抹殷红,眼前仿佛浮现出苏景浑身是血却依然坚持比武的模样。
“你们进来!”她突然朝门外唤道。
两个丫鬟吓了一跳,慌忙进屋,见小姐面色苍白,更是惶恐。
“把你们刚才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我。”曲婉婷声音微颤,“苏将军…他为何重伤未愈就非要参加武举?”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不敢隐瞒,将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道出:苏景如何带伤参考,伤口如何反复崩裂,如何在高烧不退的情况下坚持殿试,最后如何血染战袍夺得武状元…
曲婉婷越听脸色越是苍白,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发白。
“还有…”一个丫鬟小心翼翼地说,“我听府上老爷和夫人谈话,说苏将军如此拼命,是因为…因为老爷曾经说过‘道不同不相为谋’…”
曲婉婷猛地站起身,眼前一黑,险些栽倒。丫鬟慌忙扶住她:“小姐!”
“出去。”曲婉婷声音极轻,“你们都出去。”
丫鬟们不敢违逆,只得退出房间。
曲婉婷独自坐在窗前,泪水无声滑落。她想起那日在郡主府初遇苏景,他俊美的容颜上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想起他护送她回府时,两人在马车里谈笑风生;想起他重伤昏迷时,她偷偷派人送去家中珍藏的玉露回春丹;想起父亲明确表示反对时,她被迫禁足在家的绝望…
而现在,那个洒脱不羁的男子,竟为了她的一句话,为了打破那道门户之见,险些赔上性命。
“傻瓜…”她哽咽着低语,“你这个傻瓜…”
当天晚上,曲婉婷没有用晚膳。
起初,曲夫人只当女儿心情不佳,没有在意。第二日,曲婉婷依然拒绝进食,只喝了几口水。曲夫人这才慌了神,亲自端着粥菜来到女儿房中。
“婷儿,你这是何苦呢?”曲夫人看着女儿苍白的脸,心疼不已,“有什么心事跟娘说,何必糟蹋自己的身子?”
曲婉婷靠在床头,虚弱却坚定:“女儿只问娘一句,苏将军重伤未愈却坚持参考,是不是因为爹爹的那句话?”
曲夫人一怔,叹了口气:“这事…你爹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曲婉婷眼中含泪,“看着他为我拼命,为我流血,这就是为我好吗?娘,若是苏将军真有个三长两短,女儿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也不会原谅爹爹!”
“胡说!”曲尚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大步走进房间,面色严肃,“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苏景就算成了武状元,也不过是个四品武官,如何配得上我曲家的嫡女?”
曲婉婷从未如此直视父亲,她抬起泪眼,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爹爹,您常说文人风骨,重气节,轻生死。那苏将军明知重伤在身,却宁肯血洒演武场也要证明自己,这份气节,难道不比那些只会纸上谈兵的文人更值得敬重吗?”
曲尚书一愣,没想到一向温顺的女儿会如此反驳。
“他为我如此,我若负他,岂非不仁不义?”曲婉婷继续道,“爹爹若执意阻挠,女儿别无他法,唯有一死以明心志。”
说罢,她闭上双眼,再不言语。
曲尚书气得脸色发青,拂袖而去。曲夫人左右为难,只得柔声劝女儿先用些粥饭,但曲婉婷恍若未闻。
第三天,曲婉婷已是虚弱不堪,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曲夫人守在床前,以泪洗面。
“老爷,您就服个软吧!”曲夫人找到正在书房踱步的曲尚书,“婷儿的性子您也知道,平时温顺,可一旦倔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她要是真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
曲尚书停下脚步,长叹一声:“夫人啊,你以为我愿意做这个恶人吗?苏家虽是新兴贵族,但根基尚浅,又与靖王绑在一起。朝中局势波谲云诡,万一将来有什么变故,婷儿嫁过去岂不是要受牵连?”
“可眼下婷儿就要不行了!”曲夫人哭道,“人都没了,还谈什么将来?”
曲尚书沉默良久,走到窗前,望着院中凋零的梧桐,喃喃道:“那苏景,确实是个难得的…”
他想起殿试那日,苏景血染战袍却依然挺立的身姿;想起他智勇双全,连皇上都为之动容;想起他重伤在身,却依然礼貌周到地接待自己的探望…
“罢了,罢了。”曲尚书终于松口,“或许是我太过固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