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深秋,寒风渐起。南北战事的消息虽未直接波及落雁城,但无形的紧张感已如阴云般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物价,尤其是粮价,已开始出现不正常的波动,市井间弥漫着一种压抑不安的气息。
这日午后,苏浅浅正在锦绣阁内与几位管事商议稳定粮价的具体细则,苏舟却带着一身寒气,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他眉头紧锁,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六哥,何事如此匆忙?”苏浅浅示意管事们稍候,关切地问道。
苏舟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浅浅,各位管事,情况有些不妙。我方才从码头回来,看到城外……已聚集了不少流民。”
“流民?”一位负责粮仓的管事讶异道,“战事主要在边境,怎会这么快就有流民涌到我们落雁城?”
“不是从最前线来的,”苏舟解释道,“多是边境几座小城的百姓。战事一起,他们恐被波及,又听闻我们落雁城富庶安宁,便拖家带口往这边来了。我粗略看了看,已有数百之众,多是老弱妇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在这秋寒天气里,怕是难熬。”
厅内顿时一片沉寂。数百流民,对于一座城池而言,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但若处置不当,极易引发骚乱、疫病,成为巨大的隐患。
另一位管事沉吟道:“六少爷,此事……是否需先禀明知府大人?由官府出面安置,方是正理。”
苏舟摇头,语气沉重:“我已让人去打探过。府衙粮仓空虚,一时之间恐怕难以筹措足够的钱粮来安置这么多人。而且,听说更南边的州府流民更多,朝廷的赈济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这里。”
众人面面相觑,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时,苏浅浅清冷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默:“诸位以为,我们当如何?”
先前那位粮仓管事犹豫了一下,拱手道:“小姐,非是我等心狠。只是……如今战事未平,粮价已有上涨之势,我们苏家虽有些存粮,但也要为长远计,为前线的少爷们计。若是开仓济民,只怕……杯水车薪,反而可能引来更多流民,届时局面恐更难控制。”
这话说得实际,也代表了部分人的担忧。乱世之中,自保往往是第一要务。
苏浅浅尚未说话,苏舟却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在城外冻死饿死不成?!我苏家能有今日,靠的是什么?难道只是精打细算,囤积居奇吗?当初我们落难清溪村时,若无人相助,又岂有今天?”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苏浅浅:“浅浅,我知道你的顾虑。但这件事,我们不能不管!至少,不能让他们冻死饿死在我们的家门口!”
苏浅浅看着情绪激动的六哥,心中亦是心潮翻涌。她想起铁蛋的任务——“稳固家族根基”。什么是根基?人心向背,或许才是乱世中最稳固的根基。她也想起自己前世今生,对生命最基本的敬畏与怜悯。
她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管事,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六哥说得对。见死不救,非我苏家所为。”
她顿了顿,条理清晰地开始下达指令:
“李管事,你立刻带人,在城外寻一处背风、干燥的空地,搭建简易窝棚,不必多么考究,能遮风挡雨即可。所需物料,从我们自家的木材行、布庄支取。”
“张管事,你负责清点粮仓,先拨出……五百石陈粮,立刻运往城外。同时,在窝棚区架起十口大锅,每日早晚两次熬粥施舍,粥要稠,要能立住筷子!”
“王管事,你带着药铺的伙计,在窝棚区设一个义诊点,备好防治风寒、腹泻的常用药材。发现病患,立即诊治,费用全部记在公账上。”
三位被点名的管事神色一凛,齐声应道:“是,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