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暗流涌动。
护县队的招募如火如荼,告示贴满了城墙根,操练的呼喝声时常隐隐传来,为这座经历巨变的县城注入了一丝铁血的秩序感。
谢家大宅的门楣依旧高耸,内里却换了天地。
疯癫的谢文轩被严密看管在后院深处,终日与幻影为伴。
偌大的家业如同失去舵手的巨轮,在商海的暗礁间飘摇。
谢老夫人心力交瘁,几番权衡,最终做了决定。
“大小姐,家里……实在撑不住了!大少爷他……老夫人她……”管家跪在谢云舒面前,老泪纵横。
谢云舒看着母亲一夜之间更显灰败的脸色和家中惶惶的人心,纵有千般不愿,也无法坐视谢家倾覆。
她深吸一口气,换上了干练的衣裙,坐进了书房。
哪怕她是女子,此刻,她就是谢家唯一的支柱。
各处的商队停摆、各大商铺入不敷出,尤其是临山县的生意,已经亏损许久了。
柳树沟,热火朝天。
王铁柱成了村里最忙的人之一。
护村小队长的职责让他每日需安排青壮在村口巡视。
而自家盖新屋更是头等大事!
宅基地已经划好,就在村西山脚下,视野开阔。
他每日天不亮就别着柴刀进山,伐木是他的老本行,粗壮的树干在他手下驯服地倒下,再被拖回村里晾晒备用。
汗水浸透了他结实的背脊,手上磨出了新茧,脸上却带着对未来的憧憬。
张氏则忙着准备土坯、打点物料,一家人铆足了劲儿。
小院里,刘公公是另一重意义上的“总管”。
他包揽了洒扫庭除、洗衣做饭的活计,将原本简陋的农家小院打理得井井有条。
每日上午雷打不动,便是大丫和小丫的“开蒙”时间。
他拿着树枝,耐心讲解着被他“改良”过的女学。
大丫学得认真,小丫则时而走神,但刘公公总有办法把她的小心思拉回来。
林星瑶偶尔会旁听,对这个老太监的“新解”啧啧称奇。
然而,刘公公心头始终悬着一块大石。
只要稍有闲暇,他便轻手轻脚地走进主屋,站在那张简陋的木床边,忧心忡忡地看着依旧沉睡的黎心玥。
少女的呼吸平稳悠长,面色也恢复了些许红润,却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
“主子……”
刘公公每日都会在侍奉白璃时,小心翼翼地、带着无限期盼地问上一句。
“郡主她……何时能醒啊?”
白璃总是斜倚在石椅上,眼神飘向不知名的远方,淡淡地回应两个字:“快了。”
一日复一日。
“快了”成了最磨人的等待。
刘公公不敢多问,生怕惹得仙人厌烦,只能在每次探视后,对着昏迷的黎心玥低声絮叨几句宫里的旧事,盼着能有一点回应。
春阳暖融融地洒在柳树沟的田野上,一年中最重要的时节到了。
在老村长的吆喝和林星瑶带来的“仙种”的激励下,家家户户都动了起来。
壮劳力挥舞着锄头铁锹,开垦着分配给自家的荒地,妇孺则忙着整饬熟地。
空气中充满了泥土的芬芳和汗水的咸涩。
周红兰也在其中。
在林星瑶的安排下,她分到了一块不算小的荒地。
虽然贫瘠,杂草丛生,但对一无所有的她而言,这已是天大的恩赐,是她摆脱依附、证明自己的唯一机会。
然而,荆棘紧随希望而来。
“红兰,你分到的种子呢?拿来爹给你收着。”
周父理所当然地伸出手,脸上带着惯有的掌控姿态。
“你一个姑娘家懂什么种地?爹替你种,收了粮食自然有你的份。”
周红兰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她鼓起勇气,可声音仍带着些许颤抖。
“爹,林小姐说了,这地、这种子,是分给我的,是我的私产!我自己种,自己收!”
“什么你的?!”
周父勃然变色,眼睛瞪得像铜铃。
“你人都是老子的!没出嫁的闺女,哪来的私产?反了你了!分给你的就是分给周家的!拿来!”
“不!”周红兰倔强地退后一步,将一小包种子藏在身后,“这是我自己的!我要自己种!”
“忤逆不孝的东西!”
周父的巴掌带着风声,狠狠地扇在了周红兰的脸上,“啪”的一声脆响,打得她侧摔在地,半边脸红肿起来,火辣辣地疼。
“老子白养你这么大了!翅膀硬了是吧?我看你是被仙人迷了心窍,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周父犹不解气,又踹了她一脚,才骂骂咧咧地夺过她小心藏着的那一小袋种子,扬长而去。
周红兰瘫坐在地上,捂着脸,无声地哭泣。
屋外,几个探头探脑的邻居迅速缩了回去,指指点点的低语却像针一样扎进她耳朵里。
“啧,又挨打了……”
“活该!好好的亲事退了,现在又跟亲爹抢东西,真是不孝!”
“就是,仙人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心比天高……”
她踉跄着跑出家门,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在村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阳光刺眼,却照不进她心底的冰寒。
前途,一片灰暗的迷雾。
迎面撞见了秦氏带着王大山、王大林兄弟下地。
秦氏高昂着头,像只斗胜的母鸡,故意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对儿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