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错在何处?(1 / 2)

想象中的城破人亡、血流成河并未发生。

胆大的百姓终于按捺不住,小心翼翼地推开家门,探头探脑地向外张望,只看到一片诡异的宁静。

城门完好,街巷依旧,空气中弥漫的不是血腥,而是一种……淡淡的焦糊味,若有若无,随风飘散。

战事,仿佛从未发生,又仿佛早已结束得无声无息。

县衙很快贴出了告示,措辞含糊,只言“强敌已退,临山县安泰,百姓勿忧”。

没有解释,没有细节,只有这轻飘飘的“安泰”二字。

然而,流言是堵不住的墙,风一吹,便钻进了千家万户。

“听说了吗?城门外那片地,焦黑焦黑的,寸草不生啊!像被天火烧过!”

“何止啊!上千号人!连人带马,全没了!一点渣子都没剩下!”

“不是退兵……是没了!彻底没了!”

“肯定是仙人!是仙人出手了!”

“真是仙人保佑啊!咱们临山县有福了!”

惊叹、敬畏、狂喜的情绪在最初的阶段占据主流。

柳树沟村口,原本就络绎不绝的“求仙者”数量激增数倍。

村民们支起的摊位生意前所未有的红火,铜钱叮当作响,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沾仙气”的喜悦。

但这份狂喜之下,不安的暗流也开始悄然涌动。

“这次是没事,下次呢?”

“那可是杀了钦差,灭了大军啊!皇帝能忍?肯定还会派更多、更厉害的人来!”

“仙人……仙人真的会一直护着我们吗?这次出手,下次还会出手吗?”

“万一……万一仙人哪天不高兴了,或者觉得烦了,走了呢?”

忧虑如同瘟疫般在窃窃私语中蔓延。

对未来的恐惧压过了眼前的“仙缘”诱惑。

当天便有人家收拾细软,拖家带口,离开了临山县,投向未知的他乡。

当然,更多的人选择留下。

“走?往哪走?哪比得上这里有仙人坐镇安全?”

“就是!仙人既然在咱们这住下,还出手了,说明跟咱们临山县有缘!”

“留在这里,就是离仙人最近的地方!比外面安全百倍!”

开春的暖风,吹动了离人的脚步,也带来了更多慕名而来的外乡人。

临山县从未如此“热闹”,也从未如此暗藏汹涌。

关于“白发仙人一剑焚千军”的传说,如同长了翅膀,随着商旅、流民,迅速扩散开去。

云州城,知府衙门。

知府宋轶捏着从临山县辗转传来的密报,指尖冰凉。

他之前一直心存侥幸,认为于公公和那千人大军只是暂时受阻,或是临山县用了什么诡计拖延。

直到这绘声绘色、细节惊人的流言传来,他才不得不信。

“全……全军覆没?连尸骨都……”

宋轶的声音发颤,瘫坐在椅上,面无人色。

“临山县……一个没有守军的破落小县……怎么可能?那女子……她……她到底是人是鬼?!”

恐惧攫住了他,他仿佛已经看到成王暴怒的雷霆降下,自己项上人头不保!

砺锋城,镇西将军府。

“哈哈哈!好!好一个临山县!好一个白发妖女!”

镇西将军赵元庆拍案大笑,眼中却无半分笑意,只有冰冷的算计和深深的忌惮。

消息证实了赵翊的猜测,临山县那位白衣女子,果然就是那个弑君的妖女!

否则,那小小县城,绝不可能挡住军队的脚步。

成王这次踢到铁板了!

但笑过之后,忧虑随之而来。

赵元庆看着厅堂中悬挂的巨幅疆域图,眉头紧锁。

“千人成建制的精锐……说没就没了……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翊儿,这等力量,已非人力可及!为父戎马半生,闻所未闻!这女子……她到底强到了何种地步?会不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副将赵康站在下首,脸色铁青,双拳紧握,指节发白。

儿子赵忠的仇……

面对这等存在,报仇简直成了笑话!

他心中悲愤与无力交织,闷不做声。

赵翊眼中精光闪烁,上前一步:

“爹!正因如此,此刻才是我们起兵的最佳时机!成王必不甘心,定会再调重兵围剿临山县!他的目光和兵力被牢牢牵制在云州方向,京城必然空虚!这正是我镇西军长驱直入,直取京畿的天赐良机!”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道:

“至于那妖女……她若真有问鼎之心,以她的实力,弑君之后大可自立为帝,何必隐居在那小县?可见她对世俗权柄并无兴趣!只要我们暂时不去招惹她,她未必会插手我们的事!当务之急,是抓住时机,拿下京城!待大局已定,再谋他法!”

赵元庆眼神变幻,反复咀嚼着儿子的话。

权欲最终压倒了忌惮。

他猛地一拍桌子:“翊儿所言极是!机不可失!传我将令!点齐十万精锐,兵分两路……”

……

柳树沟。

村口的喧嚣如同集市,与王家小院的静谧形成了两个世界。

院门紧闭,无人敢擅自靠近打扰,连路过都下意识放轻脚步,生怕惊扰了院中的仙人。

然而今日,这份宁静被打破了。

一个穿着破旧衣裙、身形瘦削的年轻姑娘,直挺挺地跪在了院门外。

她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身体微微颤抖,透着一股倔强。

王铁柱认了出来。

这姑娘他见过几次,是安置在村里的流民,周红兰。

前些日子大嫂秦氏还喜气洋洋地提过,说这姑娘懂事,过几日就要跟大山成亲了。

“你跪这儿干啥?”王铁柱粗声问道,语气带着不解。

张氏也闻声出来,看着跪在门外的姑娘,心里有些不落忍。

“快起来,地上凉!有什么事好好说。”

周红兰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却写满愁苦的脸,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

她对着王铁柱和张氏重重磕了一个头,声音带着哭腔。

“铁柱叔,婶子……我……我想见见仙人……”

王铁柱和张氏面面相觑,有些为难了。

白璃此刻就坐在院中,院门开着,她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跪在门外的周红兰。

可白璃依旧垂眸静坐,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这态度,再明显不过了。

“红兰啊,你看……”张氏搓着手,一脸为难,“不是叔婶不帮你……你有什么难处,跟叔婶说说?能帮的我们一定帮!”

周红兰只是摇头,眼泪又涌了出来,固执地跪着,不再言语。

王铁柱叹了口气:“唉,你这孩子……”

他转身回院,走到白璃近前,小心翼翼地开口。

“娘……外面那姑娘……是村里人,叫周红兰,看着怪可怜的,跪了有一会儿了,你看……”

白璃眼睫未抬,毫无反应。

张氏也试着提了一句,结果依旧。

两人无奈,只能退回门口,看着跪得笔直的周红兰干着急。

其他事他们或许还能壮着胆子替白璃应承一二,但涉及“见与不见”这等核心意愿,他们万万不敢做主。

日头从东升到西斜,影子被拉得老长。

周红兰就那么跪着,一动不动,脸色越来越苍白,嘴唇干裂,身形摇摇欲坠,却依旧强撑着。

王铁柱夫妇看得揪心不已。

这姑娘,瞅着跟大丫差不多大,瘦得让人心疼,想必是遇上过不去的坎儿了。

可每天跪在村口想见仙人的多了去了,也没见谁能让娘破例啊。

直到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橘红,林星瑶带着大丫和小丫从县城赶回来。

看到跪在院门口的周红兰,林星瑶脚步微顿,瞥了一眼,随口问道:“大哥,这是?”

王铁柱连忙解释:“二妹回来了。这是村里的姑娘,叫周红兰,是当初安置下来的流民……来找娘的。”

他特意点明了“流民”身份,暗示其外来户的处境。

林星瑶闻言,了然地点点头,不再多问。

她也很忙,除了县衙的公务、安抚民心、如何改善民生、还得招募人手组建护城队伍,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一天十二个时辰根本不够用。

她朝白璃走去,恭敬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