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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图穷匕见(1 / 1)

蟠桃的余香尚在唇齿间缠绵,那清甜仿佛还带着瑶池仙露的润泽。宴席上,仙乐依旧婉转悠扬,如丝如缕,缠绕着金殿玉柱。然而,端坐席间的四姐妹,灵台深处那根最为敏感的弦已被悄然拨动。空气中弥漫开来的,不再是祥和的仙霭,而是一种无形无质,却足以令神魂战栗的危险气息。那些看似随意扫过的仙家目光,在觥筹交错的掩护下,于虚空之中交汇、分离,仿佛有无数隐形的丝线正在悄然编织,一张无形的大网正朝着她们缓缓罩下。

“当。”

一声轻响,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满殿仙乐。是玄丹天尊放下了手中的玉杯。杯底与温润的玉案相触,发出的竟是金石交击之音,清越中透着刺骨的寒意。这位执掌丹鼎司、资历极古的大天尊,身着玄色道袍,那袍服上的玄色深沉得仿佛能吞噬周遭一切光线。当他缓缓抬眼望来时,目光所及之处,连殿内那些以琉璃晶石雕琢、内蕴日晖月华的宫灯,光华都骤然黯淡了三分,似乎不敢与其争辉。

“陛下厚爱,赐尔等蟠桃,实乃旷世仙缘。”他声音平稳,不见波澜,每一个字却重若山岳,砸在殿中每一位仙神的心头,“然——”

这一声转折,短促而尖锐,如同冰锥划破锦缎,让满座仙神,无论品阶高低,皆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万华天境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下界浊气,历经万载沉淀,最是污秽难除,虽侥幸得混沌之气洗练根基,终究如附骨之疽,未能尽净。”他枯瘦如古松枝杈的手指,在玉案上轻轻一点。下一刻,四枚龙眼大小、金光灿灿的丹药应声而现,悬浮于空。那丹药表面,并非静止的纹路,而是有云龙之纹如同活物般缓缓游走,龙目处更是隐隐泛着不祥的血色光泽,仿佛困于丹内的凶灵。“此乃‘九转融灵丹’,取瑶池万载金莲为衣,熔炼星辰核心碎片为骨,辅以三千道先天清气,历时九千载方得此一炉……”

丹药缓缓旋转,带起的灵气漩涡竟散发出强大的吸力,连案几上那些以灵玉雕成的瓶盏都微微颤动,似要被其吞噬。李夜雅垂眸,看似恭敬,实则神识已化作最细微的触须,悄然探向那旋转的金丹。在她独特的混沌本源感知中,那游走的金龙纹路深处,赫然藏着细密如蛛网、阴毒百倍的禁锢咒印,其复杂与狠戾程度,远超之前仙界赐下的任何丹药!更深处,她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充满贪婪吞噬意味的波动——那是活物!是早已绝迹于上古的“噬魂蛊”!

几乎同时,沈若水置于膝上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颤。她以水镜秘法感应周遭空间,发现不知何时,整座宴席所在的区域,已被三十六重无形无质、却坚不可摧的空间禁制如同铁桶般合围,封锁了所有遁走的可能。王诗画藏于袖中的本命星盘更是传来一阵灼热,她分神内视,只见星盘之上,代表她们四人生机的青色星芒,正被一股突兀涌现的血色煞气飞速吞噬、缠绕,大凶之兆已显!

“即刻服下。”玄丹天尊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带丝毫感情,袖中随之飘出缕缕奇异药香。那香气闻之令人神魂一清,然而所过之处,连旁边琉璃盏中荡漾的琼浆玉液都瞬间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寒意刺骨。“老夫今日便破例,亲自为尔等护法,化开药力,助尔等……脱胎换骨。”

混沌本源之中惊涛骤起,四姐妹心神相连,瞬间交换了无数信息。

就在那无形的威压即将化作实质,如山岳般压下之际,李夜雅盈盈起身。她起身的动作带着一种自然的韵律,青衫裙裾微漾,如同风中柔柳,向着玄丹天尊的方向执了一个无可挑剔的仙礼,声音清越婉转:“天尊厚恩,晚辈等感佩五内。能得天尊亲自赐丹护法,实乃天大的造化。”她话语微顿,指尖轻轻抚过自己白皙的手腕,黛眉微蹙,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忧虑与惋惜,“只是……月前强行穿越界壁时,灵脉被混乱法则冲击,受损颇重,至今未愈,实在不敢以此残躯,玷污天尊神丹。若因晚辈等伤势未愈,致使如此神丹折损了半分药效,晚辈等……万死难赎其罪。”

她这番话,情真意切,合情合理,将姿态放得极低。

“哦?”玄丹天尊眼底一抹寒光骤然掠过,如同冰原上的闪电。他并未动怒,只是案几上那四枚悬浮的“九转融灵丹”突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金芒!一股狂暴的丹气威压轰然扩散,离得最近的一名捧瓶仙侍甚至来不及反应,便闷哼一声,踉跄倒退数步,口鼻间已然溢出了缕缕金色仙血!

威压如实质的冰山轰然倾塌,首当其冲的便是四姐妹。秦嫚妖袖中的手骤然握紧,骨节发白,赤瞳深处血浪翻涌,几乎要压制不住体内沸腾的焚天煞气。在她锐利的目光中,更是清晰地看到,玄丹天尊那垂落的宽大袖口之内,三枚刻画着诡异符文的幽黑骨钉正悄然浮现,泛着择人而噬的幽光,气机已然锁定了她们四人。

高踞上首的仙帝,周身那永恒流转的朦胧光晕微微加速,整个万华天境的流云霞光都随之停滞了流动。莲台下方,那浩瀚无边的灵液海面,竟在瞬间凝结成一面巨大无比的冰镜,清晰地映照出满殿仙神那看似平静,实则冰冷无比的注视。

玄丹天尊缓缓向前倾身,他那头枯白的长发无风自动,一股令人窒息的古老威压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他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冻结元神的寒意:“小友的意思是……怀疑老夫连这点区区灵脉损伤,都处置不得?”

“咔嚓……”细微的碎裂声响起,李夜雅面前的玉案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案几上那枚咬了一口的蟠桃,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饱满的果肉迅速干瘪、腐坏,最终化为一小撮灰色的尘埃。

殿内陷入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仿佛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闻东北角传来“啪嚓”一声脆响——是琉璃盏摔落玉阶碎裂的声音!

随即,一个洪亮如钟、带着几分粗豪与蛮横的大笑声打破了凝固的气氛:“哈哈哈!好个怜香惜玉的老道!既如此婆婆妈妈,不如先让本尊来验验,这几个下界来的姑娘,究竟是何等成色,值不值得你玄丹如此大动干戈!”

声到人到,一股霸道绝伦、带着沙场铁血气息的威压如同狂风般席卷而入,瞬间冲淡了玄丹天尊那阴冷的丹气封锁。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暗金战甲、身形魁梧如岳的虬髯仙尊,正大步而来,正是以战力闻名的武威天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