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以北,某处隐秘的山谷营地。
篝火在夜色中噼啪作响,映照着几张阴沉、不甘、却又充满贪婪与渴望的脸。这里聚集着东突厥汗国覆灭后,最为顽固的一批残部核心。
颉利可汗之子,叠罗施,年轻气盛,脸上带着其父的几分桀骜,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丧家之犬的惶惑与急于复仇的焦躁。
阿史那思摩,老成持重,曾是颉利麾下大将,虽被大唐释放,却始终心念旧主,此刻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执失思力,另一员被释归的突厥悍将,性格更为直率暴躁,此刻正拿着一块烤羊腿,狠狠地撕咬着,仿佛在啃噬仇人的血肉。
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与马奶酒的酸味,但更浓的,是那种压抑不住的嫉妒与蠢蠢欲动的野心。
“啧!”叠罗施猛地将手中的银碗砸在草地上,残酒四溅。他眼中燃烧着屈辱的火焰,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尖利:“你们听听!你们都听到了吗?!那些从南边回来的商人是怎么说的?!”
他猛地站起身,挥舞着手臂,仿佛要抓住那些看不见的财富:“朔州!那个该死的互市!堆满了丝绸!琉璃!茶叶!还有那种…那种喝一口就能让勇士变成雄狮的‘神仙倒’!还有那些削铁如泥的刀剑,能射穿重甲的弩箭!”
他喘着粗气,目光扫过阿史那思摩和执失思力:“那些…本来都应该是我们的!是整个草原的!是长生天赐予狼族子孙的财富!现在呢?!全被那李世民,还有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秦王秦哲!占为己有!还在那里耀武扬威,开什么互市,施舍一点残羹冷饭!我们呢?!我们像老鼠一样躲在这山沟里!吃着干硬的肉干,喝着酸涩的马奶酒!我不甘心!我死也不甘心!”
执失思力将啃光的骨头狠狠扔进火堆,溅起一串火星。他抹了把油乎乎的嘴,瓮声瓮气地附和道,眼中闪烁着狼一般的凶光:“小王子说得对!凭什么?!汉人占了最好的土地,享着最美的女人,现在连草原的商路和财富也要夺走!抢回来!必须抢回来!集结我们的勇士,趁他们互市刚开,防备松懈,冲进去!烧!杀!抢!把属于我们的东西,统统拿回来!”
“抢?!怎么抢?!”一直沉默的阿史那思摩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沉重,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两人头上。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冲动的年轻王子:“叠罗施,执失思力,你们的勇气,令人钦佩。但…你们忘了渭水之畔的教训了吗?忘了梁师都是怎么覆灭的吗?忘了那个…秦王的可怕了吗?”
提到“秦王秦哲”,篝火旁的气氛瞬间一凝,连火焰都仿佛黯淡了几分。叠罗施和执失思力的脸上,也下意识地闪过一丝惊惧。
阿史那思摩缓缓站起身,走到营地边缘,望向南方黑暗的夜空,仿佛能穿透重重山峦,看到那座灯火辉煌的互市新城。
“那个男人…他不是李世民。”阿史那思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他更像一头来自深渊的恶魔!他的军队,装备着从未见过的可怕武器!他的手段,狠辣果决,从不按常理出牌!梁师都固若金汤的统万城,一夜之间就被他攻破!我们强大的突厥铁骑,在他面前,如同草芥!”
他猛地转过身,盯着两人:“你们以为,他敢大开互市,会没有防备?你们以为,我们这几千残兵败将,能冲破由秦琼、侯君集、李积这等名将镇守,数万唐军精锐驻防的朔州城?!去抢?那是送死!是让我们突厥最后的血脉,彻底断绝!”
叠罗施被说得脸色发白,但依旧嘴硬道:“那…那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看着他们用我们的草场赚钱,变得越来越强?!而我们,在这里慢慢腐烂,被所有人遗忘?!”
“当然不!”阿史那思摩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与狠厉,“硬拼是找死。但…狼,从不单独狩猎。”
“你的意思是…?”执失思力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