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的脸瞬间红透,头埋得更低,手指绞着破旧的衣角。秦杨的耳根子也泛起可疑的红晕,闷声应了句:“是!”
风雪似乎都柔和了几分。秦哲看着这对别扭的男女,心里暗笑。叼!二弟这万年冰山,也有开窍的时候?好事!
“报——!龙头!战哥回来了!有发现!”一个红棍气喘吁吁跑来。
话音未落,秦战那铁塔般的身影已踏雪而来,震得地面微颤。他肩头扛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满脸兴奋,如同打了胜仗的熊罴。
“大哥!二哥!”秦战把麻袋往雪地上一墩,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哗啦一下扯开袋口,露出里面灰白色、半透明的结晶块和颗粒,在雪光下闪着奇异的光泽。“你看这是啥?俺带兄弟巡山,追一头瘸腿鹿,钻到个山洞里!洞壁上全是这玩意儿!亮晶晶的!摸着冰手!俺寻思大哥你总念叨稀奇古怪的石头,就扛了一袋回来!”
秦哲蹲下身,抓起一把结晶块。入手冰凉刺骨,颗粒分明,有些块状物边缘带着锋利的棱角。他捻了捻,凑到鼻尖——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带着土腥气的凉意钻入鼻腔!
硝石!
天然硝酸钾!
制造黑火药的核心原料!
“我——操——!”秦哲猛地蹦起来,一把搂住秦战那熊一般的脖子,激动得语无伦次,“三弟!你他妈真是…真是屁眼划了刀——开天眼了!哈哈哈哈!牛逼!牛逼大发了!”
秦战被他勒得直翻白眼,憨憨地问:“大…大哥…这…这石头…能…能烧炕?”
“烧炕?烧个屁炕!”秦哲松开他,眼睛亮得吓人,抓起一把硝石狠狠攥紧,冰凉的触感如同握住了力量的权柄!“这玩意儿!配上硫磺和木炭!就是他妈的——火药!开山!裂石!轰他娘的城门楼子!懂不懂?!”
“火…火药?”秦战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溜圆,他虽然不懂化学,但“轰城门楼子”这五个字,瞬间点燃了他骨子里的暴力因子!“干!能干仗?!”
“干!必须干!”秦哲兴奋地原地转了两圈,猛地指向远处冒着黑烟的化学组窝棚,“快!把这袋宝贝给火药刘送去!告诉他!老子不管他用尿熬还是用粪坑沤!半个月!给老子弄出能炸响的黑火药来!要多少硫磺木炭,老子给他弄!弄不出来,老子把他塞进炮仗里点了!”
“得令!”秦战嗷一嗓子,扛起麻袋,像头发现猎物的猛犸象,轰隆隆冲向化学组的方向,积雪被他踩得四溅。
风雪更急了。秦哲站在雪地里,看着秦战远去的背影,又看看身边神色各异的秦杨和李氏,最后目光投向北方——那是楼兰的方向,是突厥铁蹄可能踏来的方向。
他舔了舔被风吹得干裂的嘴唇,抓起一把混着煤灰和硝石粉末的雪,塞进嘴里狠狠嚼着。冰渣混合着硫磺的微涩和硝石的凉意,在口腔中炸开,如同咽下了一口来自地狱的火焰。
暖炕的烟囱还在歪歪扭扭地冒着青烟。
制衣厂的纺车即将被一个叫李氏的女人摇响。
而化学组的窝棚里,火药刘正看着那袋灰白色的结晶,双手颤抖,眼中爆发出疯狂而恐惧的光芒。
龙首原的冬天,在煤火的暖意、硝石的冰寒、和悄然滋长的情愫中,正酝酿着一场足以撕裂贞观天空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