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依旧是平日里的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胡同里的风依旧带着躁动,高音喇叭的口号声隐约传来。
何雨阳一夜没睡,反复琢磨着昨晚藏起的乌木箱子和娄晓娥的处境——他记得,娄家的麻烦不会只停留在离婚上。
果不其然,凌晨时分,他托相熟的老同事打听,竟得知许大茂在厂里酒后放话,要“揭发娄家的资本家老底”,打算举报娄振华藏有非法财产,盼着靠抄家邀功,给自己在革委会面前刷存在感。
这事刻不容缓。
何雨阳立刻翻出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工装,换上一双补丁布鞋,又用墨汁把头发染得深了些,戴上一顶旧毡帽,遮住大半张脸,还特意在嘴角贴了块不起眼的膏药,伪装成走街串巷的小商贩。
他知道娄振华如今深居简出,轻易不见外人,只能想办法,约在城郊一处偏僻的茶馆见面。
茶馆里光线昏暗,弥漫着劣质茶叶的苦涩味,只有两三个茶客稀稀拉拉地坐着,都低着头小声说话。
何雨阳刚走进包间,就看见娄振华坐在角落里,头发花白了不少,往日的精气神褪去大半,只剩下小心翼翼的警惕。
他穿着一身素色中山装,手指紧紧攥着茶杯,显然也在承受着时代的重压。
“你是?”娄振华打量着何雨阳的伪装,眼神里满是戒备。
何雨阳摘下毡帽,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娄先生,我住南锣鼓巷四合院,和娄晓娥是街坊。我今天来,是给你报个信,再晚就来不及了!”
娄振华一愣,随即脸色凝重起来:“你说什么事这么紧急?”
“许大茂要举报你。”何雨阳的声音压得更低,“他离婚后怀恨在心,又想借着现在的风头邀功,已经在厂里放话,要揭发你家是‘旧资本家’,藏有非法财产,等着革委会上门抄家呢!”
这话像一道惊雷,炸得娄振华浑身一震,手里的茶杯差点摔在桌上。
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这个许大茂……我娄家待他不薄,他竟然如此忘恩负义!”
他不是没担心过抄家的风险,这些年早已收敛锋芒,把大部分财产转移或藏匿,可许大茂的举报,无疑会把他推到风口浪尖。
“现在不是恨的时候,得赶紧跑路!”何雨阳催促道,“现在局势混乱,举报一递上去,很快就会有人上门。你在北平树大根深,容易被找到,必须尽快离开,找个偏僻的地方躲起来,等风头过了再说。”
娄振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短暂的惊慌后,立刻开始盘算退路。“多谢通风报信,大恩不言谢!”
他站起身,眼神里恢复了几分果决,“我这就联系关系,连夜出发!”
娄振华不再多言,立刻起身结账,快步离开了茶馆。
他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中,步履匆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接下来的一整天,北平城里暗流涌动。娄振华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
夜幕降临时,娄振华一家人乔装打扮,背着简单的行囊,在心腹的护送下,悄悄出了北平城。
他回头望了一眼这座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城市,眼里满是不舍,却也知道,此刻的离开是唯一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