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宫入口交叠成一片沉默的黑。风吹过陵前的松柏,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对失去庇护的少年少女,唱一首迟来的安魂曲。
国丧结束当日,礼部便将登基大典的流程呈了上来。
玄夜坐在御书房,逐字逐句审阅。祭天的祝文需提及“承先帝遗志”,却绝口不提那道婚嫁遗诏;百官的朝服按品级镶金绣蟒,唯独左相府的料子被“不小心”弄错了色,比规制浅了半分;甚至连乐安的位置,都被特意安排在观礼台的东侧——既能看见全程,又不显得格外扎眼。
“就这样吧。”玄夜在奏折上批了个“准”字,笔尖的墨落在“乐安长公主”的名字旁,晕开一小团浅痕。
登基大典定在冬至那日。
天还未亮,太和殿前已站满了文武百官。乐安穿着定制的朝服,正红的底色绣着暗金云纹,站在观礼台的东侧,恰好能看见玄夜一步步走上丹陛。
礼官唱喏声中,玄夜身着十二章纹的龙袍,从太史令手中接过传国玉玺。那玉玺沉甸甸的,据说是当年刘皇后亲手交给殷正的,如今终于落到了他手里。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朝拜声浪里,玄夜转身,目光越过百官,精准地落在乐安身上。四目相对的刹那,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君临天下的威严,也有藏不住的牵绊。
乐安微微颔首,算是贺礼。
礼成后,玄夜在紫宸殿接受百官朝贺。裴衡出列,奏请推广图书馆至各州府;宁玉的父亲宁怀瑾上前,禀报西北军医已掌握缝合术,宁玉将不日回朝;连远在西北的晏成功都派人送来捷报,说达瓦人已按约定撤兵,他也按旨意于黑山脚下选了块平坦的地方修建互市地点。
唯有顾英站在原地,脸色难看。他原以为登基大典后,玄夜会被迫提及遗诏,却没想对方只字未提,反而借着新政将话题引向民生。
散朝时,顾英拦住裴衡,阴恻恻道:“裴相就不怕吗?先帝遗诏摆在那里,长公主的身份终究是桩隐患。”
裴衡抚着胡须,淡淡道:“年底将至,顾相还是多操心官员的考核评价之事吧。公主的事,自有皇上和太后做主。”他瞥了眼顾英难看的脸色,笑眯眯地说:“何况,不论公主的出身如何,先帝既然认了她是长公主,她就是我神眷国的长公主。”
顾英被噎得说不出话,望着裴衡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临安城的天,是真的变了。
而御书房内,玄夜正看着密探送来的消息:有达瓦的探子在打听长公主的消息。
他将纸条凑到烛火边,看着它化为灰烬,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贼心不死。”他对着铜镜低语,镜中帝王的眉眼锐利如刀,“那就看看,你能否如愿了。”
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龙椅扶手上的金鳞纹上,泛着耀眼的光。属于殷玄夜的时代,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