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含泪点头,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
殷正的目光最后落在玄夜身上。少年太子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让人看不清情绪。“玄夜……”殷正的声音陡然沉了些,“朕的江山,你要守好……百姓要安康,边境要安稳……”
“孙儿谨记。”玄夜的声音很稳,听不出波澜。
“还有……”殷正顿了顿,目光在乐安和玄夜之间转了个圈,最终还是落在玄夜脸上,“乐安是你小姑姑,你要护着她,敬着她……”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后面的话被血沫堵了回去。
乐安连忙取来润肺丸,却被殷正挥手挡开。“你们……先出去……”他指着乐安和孙氏,“朕……有话单独跟玄夜说。”
孙氏担忧地看了玄夜一眼,被乐安轻轻拉了出去。殿门合上的刹那,乐安听见里面传来殷正极低的声音,像春蚕啃食桑叶,模糊不清,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
她靠在廊柱上,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白纸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低声道:“青竹查到,陛下昨日宣左相、右相入过养心殿。”
乐安微微点了一下头。
殿内,殷正已缓过一口气,他示意玄夜靠近些,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说:“乐安……不是殷家的血脉……她是前朝刘皇后的女儿赵彦君……是宋皇赵珏的骨血……”
玄夜的身子猛地一僵,眼底掀起惊涛骇浪,却很快被他压了下去。他早就怀疑过,乐安的聪慧、她过于精致的眉眼和殷家人没有半点相似之处、甚至殷正对她那份矛盾的宠爱,都透着不寻常。可当真相被戳破时,他还是觉得心脏被狠狠攥住——原来他们之间,连那点稀薄的血缘牵绊都是假的。
“皇祖父……”他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发紧。
“你听着……”殷正死死盯着他,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亮光,“殷家的江山,绝不能落入赵氏手中!你可以护她、养她,甚至……让她留在你身边……但记住,绝不能让她生下你的孩子!后世子孙,也绝不允许与赵氏血脉通婚!这是……朕给你的最后一道旨意!”
玄夜沉默着,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及笄礼上乐安的眼睛,想起她教他拼音时的认真,想起她躲在廊下给他塞桂花糕的模样……那些画面像潮水般涌来,冲得他几乎站立不稳。
“你……答应朕……”殷正的声音越来越弱,抓着玄夜衣襟的手开始发抖。
玄夜望着龙榻上油尽灯枯的老人,终是没有点头。他不能承诺,也不愿承诺。
殷正的眼睛一点点暗下去,最后望了眼帐顶的龙纹,像是看到了当年血染皇城的夜晚。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手无力地垂落。
“皇上——!”汪德全扑上前时,龙榻上的人已经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