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牵制(2 / 2)

殷正得知顾倾城等人并未取得乐安的信任,反而被晾在偏殿,不由得更加烦躁。他望着铜镜中自己鬓角新生的白发,忽然想起刘皇后曾经用来威胁他的话——“名不正言不顺,这天下权柄,你永远也握不住”。

或许,是时候给这朵过于明媚的花,找个合适的花盆了。他提笔在纸上写下三个名字:裴衡、宁玉、晏无暇。右相之孙、太医之后、将军嫡孙,三足鼎立,互相牵制,正好能将乐安牢牢困在其中。

窗外的月光照进御书房,将那三个名字映得愈发清晰。殷正不知道,他精心编织的罗网,终将在多年后,成为乐安挣脱宿命的支点。而此刻的乐安,正对着一封来自东宫的信笺发笑——玄夜用拼音写着“先生夸我算得快,小姑姑何时来东宫?”,末尾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铃铛。

不久后,玄夜展开那张从西宫送来的洒金宣纸时,指尖先触到了边缘规整的格子。乐安用朱砂笔描出的竖线将纸面分割成十二份,每份顶端写着“卯时”“辰时”的字样,吃桂花糕”都被郑重其事地填在未时的空格里。

最末一行画着只衔着桂花枝的玉蝉,旁边小字写着:“顾倾城总缠着我,偷溜不易。你按这个表格来,就不会被太傅罚抄啦。”

他对着日光举起纸,看那只墨色的蝉被阳光染上一层金光。乐安总说些“统计”“课程表”的怪词,可画出的东西却像有魔力——前日她教的乘法口诀,让他在户部对账时快了三倍,连钱尚书都惊得捋断了胡须。

“小姑姑……”玄夜摩挲着纸角,忽然摸到夹层里藏着的另一张字条。是乐安用炭笔写的,说西宫新来了群弹琵琶的,“她们唱的曲子都黏糊糊的,情爱真的这么动人吗?”

窗外的风卷着梧桐叶打在窗棂上,他猛地攥紧纸卷。皇祖父近日常往西宫送东西:昨日是百子戏春图屏风,今日是江南来的皮影班子,连说书先生都专拣些“才子佳人私定终身”的段子讲。

“是想让小姑姑变成只顾情爱的金丝雀么?”玄夜对着铜镜抬手,指尖抚过心口那枚红色的铃铛胎记。幼时奶娘说这胎记像仙子显灵时的铃音,可他总觉得,自己这铃铛胎记是上天给他的提示,而他在努力破解中。

他想起三日前在御花园撞见右相的长孙裴衡,那少年捧着本《论语》站在西宫门外,眼神里的恭敬藏着审视。还有太医院的宁玉,提着药箱进去时,袖口露出半枚刻着“宁”字的玉佩——那是前朝儒仙宁采臣留下的信物,稍有底蕴的世家都认得。

“伴读……”玄夜将日程表折成三角形,塞进贴身的锦囊,“是想把小姑姑捆在这些世家的绳结里么?”

案头的《资治通鉴》打开在“汉武帝推恩令”那页,他好像懂了。皇祖父是想用这些少年做秤砣,一边压着乐安的光芒,一边制衡着蠢蠢欲动的朝臣。可乐安是会在雪夜里偷羊肉汤给他的人,是能画出“拼音”让天下孩童省力十年的人,怎么能被这般算计?又为什么会被算计?自己又不是庸碌之辈,难不成会被小姑姑夺了这江山?

“等我。”玄夜对着锦囊轻声说,指尖在冰凉的龙纹桌案上刻下三道浅痕。他要快点长大,快点学好那些帝王术,祖父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等到能握住朱笔批奏折的那天,就再也没人能算计小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