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的视线,穿透门口的光影,落在星语露台中央、那微微下陷的星图平台边缘时——
时间,空间,意识,仿佛被按下了绝对静止的按钮!
艾克的目光,瞬间凝固!
艾雪的呼吸,骤然停止!
就在那象征着浩瀚宇宙的穹顶之下,在那流淌着幽蓝星图微光的黑色平台边缘,并肩站立着两人!左侧的男子,身姿挺拔,面容清俊,即使穿着简单的家居服,那眉宇间沉淀的睿智、宽厚与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属于长者的沉稳气度,如同无形的光晕,瞬间击穿了艾克的认知!镜片后的那双眼睛,温和、深邃,包容万物,却又沉淀着洞察一切的智慧……昨夜梦境中,那身着杏黄储君袍服、扶他起身、眼中炸开惊涛骇浪的太子朱标!与眼前的多面体,完完全全、严丝合缝地重合在一起!
而站在他身侧半步之后的女子……艾雪的目光瞬间被攫住!那沉静如水的面容,那无可挑剔的仪态,那银灰色眼眸中蕴含的、仿佛能映照灵魂的深邃力量……太子妃常意凝!与冰柠檬!一模一样!昨夜梦中穿透灵魂的凝视带来的剧痛和震撼,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淹没!
轰——!!!
前世今生的壁垒,在目光交汇的刹那,轰然粉碎!
就在艾克和艾雪被这惊骇绝伦的认知震得灵魂出窍、僵立当场的同一瞬间!
咔哒…嗡……
一声轻微的机械啮合声响起,随即是能量回路充能的低鸣。
那扇刚刚在他们身后打开的合金大门,竟然毫无征兆地、自行缓缓向内侧关闭!厚重的合金门扉无声地滑动,将外界的光线一点点吞噬,也将露台内这个小小的宇宙空间,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
门,彻底关上了。
最后一丝缝隙消失,将四人完全封闭在这片被星辰包围的寂静之中。
关门的声音并不大,却如同重锤,狠狠敲打在艾克和艾雪的心上!也敲打在中央平台边缘那对夫妻的灵魂深处!
就在门扉合拢的余音尚未消散、隔绝的空间带来窒息般压迫感的刹那——
艾克的身体,遵循着灵魂深处那比星辰引力更强大的古老烙印,在思维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动了!
“大哥——!大嫂——!!!”
一声带着灵魂撕裂般剧痛、孺慕、敬畏和六百年积压的复杂情感的嘶吼,如同受伤幼兽的悲鸣,猛地从艾克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他攥着团团玩偶的手猛地松开,玩偶无声地掉落在脚边光洁的地板上。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又像是被沉重的过往压垮,毫不犹豫地朝着中央平台的方向,双膝一曲,“咚”地一声重重跪了下去!膝盖撞击在冰冷的能量石地面,发出沉闷而令人心悸的声响!他深深地俯下身,额头几乎要触碰到地面那流淌着幽蓝星光的纹路!玄色亲王朝服与冰冷金砖的触感,仿佛穿越时空再次降临!
“艾雪——!”艾克跪伏在地,声音带着极致的颤抖和破碎的哭腔,呼唤着身旁的爱人。
艾雪早已泪流满面!在看到冰柠檬(太子妃)那双银灰色眼眸的瞬间,前世对长嫂那份刻骨的敬仰、孺慕和身为弟媳的小心翼翼,如同决堤的洪水将她彻底冲垮!听到艾克(朱棣)那声嘶吼,她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紧随其后,“噗通”一声同样重重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她怀里的圆圆玩偶也滚落一旁。她双手撑地,额头抵着冰凉光滑的地面,泪水汹涌地砸落在幽蓝的星图纹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大哥!大嫂!”艾雪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哽咽和穿越时空的悲怆,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向平台边缘那对身影,视线模糊却带着绝对的虔诚,“四弟……朱棣……携弟妹徐妙云……拜见大哥!大嫂!”每一个字都泣血般沉重,带着六百年前新婚燕尔初入宫廷时那份最纯粹的敬畏,也带着今生灵魂被彻底洞穿的震撼与痛苦。前世今生,两个灵魂在这一跪中,完成了最彻底的交融与臣服!
“四弟!四弟妹!快起来!!”
几乎是艾克艾雪跪下的同一瞬间,两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星图平台边缘冲了下来!
多面体的动作快得超出了他平日的沉稳!他脸上所有的震惊、复杂、在艾克艾雪跪倒的瞬间,统统被一种撕心裂肺的心疼和兄长本能的急切所取代!他冲到艾克面前,甚至来不及站稳,几乎是踉跄着,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一把紧紧抓住了艾克的手臂!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弟弟从冰冷的地狱中强行拽回人间!他的镜片后,那双温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痛楚和急迫,声音因为情绪的剧烈冲击而嘶哑变形:“起来!快起来!艾克!艾雪!”他喊着今生熟悉的名字,语气却是六百年前长兄的焦灼。
冰柠檬的动作同样迅捷如风!她冲向艾雪,平日里那份冷静自持被彻底击碎!银灰色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六百年前太子妃常意凝看到年幼弟妹时那份深沉的、无法言喻的悲悯与心疼!她冲到艾雪身边,没有丝毫犹豫,屈膝半跪下来,双手用力而温柔地扶住了艾雪颤抖不止的肩膀,试图将她从冰冷的地面上搀扶起来。她的指尖冰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暖意和力量。
“起来!快起来!地上凉!”冰柠檬的声音同样带着浓重的哭腔,那属于冰柠檬的清冷音质此刻被一种属于长嫂的、痛彻心扉的温柔彻底覆盖,“别跪着!艾雪!别跪!”她看着艾雪泪流满面、额头抵地的样子,心如刀绞,仿佛看到了六百年前那个在深宫中努力挺直脊背、眼神却带着一丝惶然的少女王妃。
在多面体有力的搀扶和冰柠檬温柔的支撑下,艾克和艾雪被半强迫地、踉跄着从冰冷的地面站了起来。艾克的身体依旧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剧烈颤抖,他抬起头,布满泪痕的脸上是交织着痛苦、孺慕和难以置信的复杂神情,目光死死锁在多面体那张写满了心疼的脸上。
“大哥……大嫂……”艾克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泣血的颤抖,“我们……我们都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滚烫的泪水再次决堤,顺着脸颊疯狂滑落,“对不起……大哥……大嫂……对不起……”他哽咽着,语无伦次,前世今生巨大的愧疚、对长兄那份深藏心底的孺慕、以及命运捉弄带来的痛苦,在这一刻彻底爆发!那句“对不起”,包含了太多太多,有对前世可能存在的、身为燕王的桀骜让兄长忧心的歉意,更有对今生懵然不知、未能侍奉兄长的愧疚!他下意识地又想弯腰行礼,却被多面体死死抓住手臂,动弹不得。
“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艾雪靠在冰柠檬怀里,泣不成声,泪水浸湿了冰柠檬肩头的衣料,“我们是朱棣……是徐妙云……大哥……大嫂……对不起……”她重复着艾克的话,那份属于徐妙云对太子长兄和长嫂的敬仰与愧疚,如同最沉重的枷锁,让她几乎无法站立。她看着冰柠檬近在咫尺的、同样泪流满面的脸,那眼神里的悲悯和心疼,让她灵魂都在颤栗。
“四弟!四弟妹!”多面体紧紧抓着艾克的手臂,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穿越了六百年沧桑的哽咽,同样泪流满面。他看着眼前这张属于艾克、却又重叠着少年朱棣泪痕交错的脸庞,那份属于太子朱标对四弟深藏的、无法宣之于口的疼惜和忧心,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喷发!他猛地用力,将艾克拉向自己,另一只手用力拍着艾克剧烈起伏的后背,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兄长的力量与宽恕:“苦了你们了!说什么对不起!大哥……大哥不怪你们!从来就没怪过!”他喊出了那个尘封六百年的称呼,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砸在艾克的心上,也砸开了横亘在两人之间那无形的、历史的坚冰!
“苦了你们了……”冰柠檬紧紧拥抱着怀里颤抖不止的艾雪,如同拥抱着失散多年、受尽委屈的幼妹。她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艾雪的发间,与那顶散发着微光的“永生花环”交融。属于太子妃常意凝那份长嫂如母的悲悯与迟来的守护欲,在这一刻彻底主宰了她。她轻轻拍抚着艾雪单薄的脊背,声音温柔而坚定,带着穿越时空的抚慰:“起来就好……起来就好……大嫂在这里……不哭了……我们不会责怪你们的……永远不会……”那声“大嫂”,自然而然地从她口中流淌而出,带着六百年的重量和今生的确认。
星语露台,这片被浩瀚宇宙包围的静谧空间里,只剩下四道压抑到极致、最终冲破堤坝的、混杂着痛苦、释然、孺慕、悲悯与无尽酸楚的哭泣声。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滚落在脚下流淌着幽蓝星光的黑色能量石上,倒映着头顶那片亘古不变的、见证了无数悲欢离合的璀璨星河。
六百年的时光长河,在此刻,被这穿越生死的相认与迟来的拥抱,短暂地连接在了一起。前世今生,两对灵魂,在这片名为“星语”的露台,终于照见了彼此最深的前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