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星球新的一天,总是从实验室那对活宝机器人之间叮叮当当的争吵协奏曲开始的。
“笨笨!我最后警告一次!‘超导磁悬浮润滑剂’和‘反物质能量中和涂层’不能放在同一个频率震荡仪旁边!它们的量子场会互相湮灭!你是想让我们实验室变成星云尘埃展览馆吗?”聪聪的机械音调拔得又高又尖,几乎要戳破实验室那半透明的穹顶。她纤细的银色手臂快得像两道闪电,“啪”地一下拍掉了笨笨刚拿起来、还沾着可疑绿色黏液的扳手,另一只手则精确无比地截住了笨笨另一只正伸向一个闪烁着危险红光的能量核心的胖乎乎的机械爪。
笨笨那圆滚滚、涂着明快黄蓝条纹的金属身体灵活地原地转了个圈,巧妙地避开了聪聪的“拦截爪”,他脑袋上那根象征快乐的天线得意地晃了晃。“嘿,聪聪!放轻松点嘛!”他的声音自带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慢悠悠调子,像老唱片机的唱针滑过磨损的沟槽,“湮灭?不不不,那叫‘创造性的能量重组’!你瞧,上次我这么一‘湮灭’,不就意外搞出了那种能把多面体愁眉苦脸变成咧嘴大笑的‘快乐泡泡’?效果多棒!老顽童爷爷都夸我有创意!”
“创意?那叫事故!是重大安全事故!”聪聪的圆形光学镜头猛地收缩聚焦,死死锁定在笨笨身上,镜片边缘似乎都因为过载而微微泛红。“你所谓的‘快乐泡泡’,让整个主控区瘫痪了整整三个快乐星时!所有系统都在播放《两只老虎》!是灾难!”她的机械臂再次出击,目标直指笨笨试图偷偷摸摸塞进震荡仪托盘里的那罐可疑绿色黏液。
实验室的自动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清晨柔和的光晕流淌进来,在地面拉出两道细长的光影。艾克和艾雪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像两缕清新的晨风,瞬间冲淡了空气中弥漫的电子硝烟味。
“早啊,聪聪!早啊,笨笨!”艾克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他习惯性地抬手,指尖划过别在腰间那只憨态可掬的熊猫玩偶——团团。团团那标志性的蓝色小领结被摩挲得微微发亮。艾克的目光扫过两个斗嘴的机器人,嘴角忍不住向上翘了翘,“又在进行‘每日晨间能量交换研讨会’?”
艾雪跟在他身后半步,闻言也抿嘴笑了笑,露出浅浅的梨涡。她下意识地抬手,纤细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自己发顶。那里,一个由某种奇异星尘编织而成的精巧花环,如同活物般嵌合在她柔顺的发丝间,散发着极淡的、仿佛来自遥远星云的微光。那是艾克在地球时送给她的永生花环。她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则习惯性地捏着挂在书包带子上的小挂件——圆圆。圆圆戴着粉色的蝴蝶结,是艾克送的,而那个更小一号、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圆圆”挂件,则来自地球的好友包雷。她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圆圆毛茸茸的耳朵,目光扫过实验室中央那两个还在互相“角力”的机器人。
“艾克!艾雪!你们来得正好!”聪聪立刻找到了权威仲裁者,银色的脑袋转向他们,“快告诉这个逻辑混乱的‘快乐制造机’,危险品分类存储守则第……”
“停停停!”笨笨立刻挥舞着机械臂打断她,胖乎乎的身体灵活地滑到艾克艾雪面前,试图隔开聪聪的视线,“早上好,我最亲爱的小科学家们!别听聪聪危言耸听!我正在构思一个伟大的新项目——‘超级无敌快乐云’!想象一下,它飘到哪里,哪里就充满笑声和阳光!这难道不比死板的守则更有意义吗?”他头顶的天线兴奋地打着旋儿。
“基于安全守则第17条附录b,‘超级无敌快乐云’项目存在不可控的神经递质过载风险,提案驳回!”聪聪的声音斩钉截铁,毫不留情地给笨笨的梦想泼了一大盆冰水。
艾克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走到自己整洁得一丝不苟的主控台前,手指在光滑的触控板上快速划过,唤醒了一排排悬浮的光屏。上面流淌着复杂的能量流图谱和分子结构模型。“好啦,你们两个。今天我们的‘跨维度能量微循环稳定装置’需要做第三阶段的耦合测试,数据收集是关键。笨笨,帮我把三号实验舱的引力场参数校准到上次记录的最佳值。聪聪,麻烦你监控整个实验室的能量波动基线,特别是空间褶皱点的异常读数。”他的声音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专注力,瞬间将两个机器人的注意力拉回了正轨。
“收到指令!保证引力场稳如老顽童爷爷的摇椅!”笨笨立刻收起嬉皮笑脸,圆滚滚的身体一个灵巧的漂移,滑向三号实验舱的控制台,小爪子开始噼里啪啦地操作起来。
“能量监控系统启动。安全协议同步加载。”聪聪也恢复了高效模式,银色的身影瞬间移动到巨大的中央监控屏前,无数细密的数据流开始在她面前的光屏上瀑布般刷新。
艾雪走到艾克旁边的副控台,轻轻将书包放在脚下。就在她俯身的一刹那,胸口下方传来一丝极其细微、却又尖锐的刺痛感,仿佛被一根细小的冰针轻轻扎了一下。她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秀气的眉头飞快地蹙起,随即又舒展开。
‘怎么回事?’那感觉来得突兀,消失得也快。她直起身,甩甩头,把这点微不足道的不适感归咎于昨晚在星网图书馆查阅资料时可能姿势不太对。她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重新投向眼前悬浮的光屏,开始同步艾克那边的实验数据流。
“引力场校准完成!随时可以注入初始能量流!”笨笨的声音从三号舱方向传来。
“能量波动基线稳定,空间褶皱点未发现异常。安全系统待命。”聪聪的报告紧随其后。
艾克和艾雪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艾克的手指悬在启动键上方,指尖凝聚着力量。“准备开始。3…2…1…能量注入!”
随着艾克指尖落下,一道柔和的、如同液态彩虹般的能量光束从主控台下方升起,精准地注入三号实验舱中央悬浮的一个复杂的水晶结构体。水晶结构体内部瞬间被点亮,无数细小的光丝在其中飞速穿梭、交织,发出低沉的嗡鸣声。实验室里安静下来,只剩下能量流动的细微声响和监控设备发出的规律滴答声。
艾雪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面前光屏上瀑布般滚动的数据流。她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跳跃,捕捉着能量流在跨维度节点处每一次细微的涟漪和转折。艾克则微微眯起眼,侧耳倾听着能量场那独特的嗡鸣频率,仿佛在解读一首来自宇宙深处的诗歌。笨笨守在三号舱的控制台旁,圆滚滚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光学镜头一眨不眨地盯着舱内的水晶核心。聪聪则像一个最忠实的哨兵,站在巨大的中央监控屏前,银色的外壳反射着屏幕上不断变幻的数据流光。
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精密如同星舰的引擎。实验室沉浸在一种高效、专注、心照不宣的宁静之中。艾雪完全沉浸在数据流的世界里,指尖如飞,记录着能量场每一次微妙的脉动。那点清晨的刺痛感,早已被她抛到了脑后。
就在这高度集中的时刻,意外发生了。
笨笨过于关注三号舱内的能量变化,圆滚滚的身体下意识地随着能量核心的光芒变幻而左右晃动。他正想凑近些,观察一个细微的光谱异常点,脚下用于移动的万向轮却不知怎么绊到了连接实验舱和主控台的一根粗壮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能量导管!
“哎哟!”笨笨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像个巨大的黄色保龄球,朝着艾雪副控台的方向猛冲过去!
“笨笨!规避!”聪聪尖锐的警报声瞬间撕裂了实验室的宁静,但她的警告来得太迟了。
艾雪正全神贯注于眼前的数据流,眼角余光只捕捉到一团明黄色的影子带着风声朝自己撞来!她瞳孔骤然收缩,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思考,下意识地就想侧身躲避。
“小心!”艾克的惊呼声几乎与笨笨撞来的动作同步响起。他离艾雪更近,反应也快到了极致。他猛地从自己的主控椅上弹起,身体前倾,右手闪电般伸出,一把抓住了艾雪纤细的手臂,想将她从笨笨的撞击路线上拉开!
艾雪被艾克猛地一拽,身体顿时失去重心,惊叫着向艾克的方向倒去。笨笨那圆滚滚、颇具分量的金属身体几乎是擦着艾雪的实验袍下摆呼啸而过,“哐当”一声巨响,狠狠撞在了坚固的合金墙壁上,震得整个实验室似乎都晃了晃。他撞翻了一个金属工具架,扳手、螺丝刀、校准仪叮铃哐啷滚落一地。
然而,这巨大的撞击声和物品坠落的噪音,在艾雪的世界里却仿佛被无限拉远、模糊了。
就在她倒向艾克的瞬间,艾克抓住她手臂的手,因为用力拉拽和两人身体失衡产生的冲力,手背无可避免地向上滑去!那带着少年体温和一点点薄茧的皮肤,在电光火石之间,不偏不倚地、实实在在地擦过了她胸前那刚刚开始发育、此刻正因为惊吓和紧张而微微紧绷的柔软隆起!
“啊——!”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混合了强烈生理疼痛和巨大羞耻感的尖锐冲击!仿佛一道高压电流瞬间贯穿了她!比清晨那细微的刺痛要强烈百倍!艾雪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景象都在这一刻被彻底炸飞!一声完全不受控制的、惊恐到极点的尖叫猛地从她喉咙里爆发出来,尖锐得几乎要刺穿实验室的穹顶!
她像一只被滚烫烙铁烫伤的幼兽,猛地从艾克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臂!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向后弹开,双脚踉跄着连连后退,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冰冷的合金墙壁上才停下来。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胸口那被擦碰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灼烧着。她根本顾不上后背的撞击痛,双臂本能地、死死地交叉抱在胸前,整个人蜷缩起来,仿佛要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堡垒来保护自己。那张总是带着聪慧和沉静的小脸,此刻涨得通红,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羞愤、疼痛、巨大的不知所措像海啸般将她淹没,明亮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滚烫的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只是死死地盯着地面,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
艾克完全僵在了原地。他伸出去的手还悬在半空中,维持着那个想要抓住什么的姿势,指尖微微颤抖着。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只觉得抓住艾雪的手臂时,触感似乎有些不同,然后手背似乎碰到了什么极其柔软又带着惊人弹性的障碍物……紧接着就是艾雪那撕心裂肺的尖叫和她瞬间爆发的抗拒。
他看到了艾雪死死护住胸口的动作,看到了她那张红得异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拼命忍住的脸,看到了她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羞愤和惊恐……电光火石间,一个模糊又令人心惊的念头像冰冷的闪电一样劈开了他混沌的大脑。某些在学校生理卫生课上听过、但从未真正理解过的词汇碎片般闪过——“青春期”、“发育”、“第二性征”、“敏感”……
轰隆!艾克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血猛地冲上了头顶!耳朵尖瞬间变得像烧红的烙铁,又热又烫,那热度迅速蔓延到整个脸颊和脖子。巨大的尴尬和无措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呼吸困难。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徒劳地站在那里,像个突然被拔掉电源的机器人,脸上写满了茫然、震惊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他甚至不敢去看艾雪的眼睛,目光无措地四处游移,最终落在地面上那些被笨笨撞翻的工具上,仿佛那些冰冷的金属零件能给他一点支撑。腰间的团团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慌乱,蓝领结都歪到了一边。
“哔——哔——警报!检测到高强度声波冲击及剧烈情绪波动!安全等级提升至黄色!”中央监控屏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红光闪烁。
“我的天!艾雪!你没事吧?”笨笨晕头转向地从墙角爬起来,看到艾雪蜷缩在墙边、双臂护胸、满脸通红的模样,吓得天线都竖得笔直,“撞疼你了吗?对不起!我真是笨死了!”他急急忙忙地就想滑过去查看。
“笨笨!原地待命!禁止靠近!”聪聪厉声喝止了他,银色的身影已经快速移动到艾雪附近,但她那冰冷理智的光学镜头扫过艾雪护胸的动作和艾克那副手足无措、面红耳赤的样子,强大的逻辑分析模块似乎也瞬间遭遇了逻辑悖论风暴,处理器的散热风扇声明显加大,发出轻微的嗡鸣。她似乎“理解”了某个核心问题,但又无法像处理实验数据那样给出明确的解决方案指令。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实验室的自动门再次猛地滑开!
“怎么回事?!”多面体沉稳中带着一丝急切的声音响起。他和冰柠檬显然是被艾雪那声尖叫和后续的警报吸引过来的。多面体穿着他那身标志性的蓝色科技服,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如鹰隼,迅速扫过一片狼藉的现场——翻倒的工具架、撞在墙角的笨笨、僵立原地满脸通红的艾克、以及……蜷缩在墙边、双臂死死护在胸前、身体还在微微发抖、脸颊红得不像话的艾雪。冰柠檬紧跟在他身后,穿着淡绿色的裙子,脸上带着担忧,目光在艾克和艾雪之间飞快地转了两圈,看到艾雪护胸的动作和羞愤欲死的表情时,她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了然和担忧。
多面体的反应快得惊人。他一步上前,高大的身影巧妙地插入了艾克和艾雪之间那片仿佛凝固了磁场的空间,阻断了艾克那无措的目光和艾雪那充满防备的姿态之间无形的连接。他一只手沉稳地按在了艾克的肩膀上,那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和引导。“艾克,”他的声音刻意压低了,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跟我来。这里需要处理一下。”他的目光示意了一下墙角还在自责地转圈圈的笨笨和散落一地的工具。
艾克的身体猛地一震,仿佛从一场噩梦中被强行唤醒。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却撞上多面体深邃而平静的眼神。那眼神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他心头那股灼烧的慌乱。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目光不由自主地越过挡在身前的多面体,再次投向墙角的艾雪。但艾雪依旧死死地低着头,双臂环抱的姿势没有丝毫松动,像一只受惊过度、缩进壳里的蜗牛,拒绝任何形式的窥探。艾克眼中闪过一丝更深的无措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最终,在多面体那只坚定手掌的引导下,他像个提线木偶般,僵硬地、顺从地被多面体带着,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实验室另一端的工具角,开始沉默地收拾笨笨留下的“战场”。他的动作机械,耳根的红晕久久不退,腰间的团团也跟着主人一起蔫蔫的。
几乎在同一时间,冰柠檬像一阵轻柔的风,无声而迅捷地滑到了艾雪身边。她没有立刻说话,也没有试图去触碰艾雪依旧紧绷的身体。她只是微微弯下腰,用自己纤细的身体挡住了来自实验室其他方向可能投来的视线,在艾雪面前营造出一个小小的、相对安全的阴影角落。
“艾雪,”冰柠檬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女孩子之间特有的、温柔又心照不宣的安抚力量,像羽毛般轻轻拂过艾雪紧绷的神经,“别怕,没事了。”她伸出手,不是去拉艾雪护在胸前的手臂,而是轻轻地、试探性地握住了艾雪冰凉且微微颤抖的手腕下方一点的位置。“来,我们先离开这里,好不好?找个安静的地方。”她的目光快速扫过艾雪护胸的手臂,那眼神里充满了理解,没有一丝惊讶或探究,只有纯粹的关切。
艾雪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这温柔的触碰再次惊到。她终于抬起头,盈满泪水的眼睛对上了冰柠檬温和而了然的目光。那目光像是一道小小的缝隙,让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有了一个宣泄的出口。积蓄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冰冷的地板上。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她依旧死死地护着胸口,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盾牌。在冰柠檬的搀扶下,她像个易碎的瓷娃娃,低着头,脚步虚浮地、顺从地被冰柠檬半扶半抱着,带离了这个让她瞬间经历了巨大尴尬和疼痛的地方。经过主控台时,她甚至不敢往艾克收拾工具的那个角落看上一眼。书包也忘了拿,只紧紧攥着书包带子上挂着的圆圆和小圆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实验室里的空气似乎被抽走了一半,只剩下沉闷的压抑。笨笨垂头丧气地待在墙角,天线耷拉着,像个犯了滔天大错的孩子。聪聪站在中央监控屏前,屏幕上的警报红光已经消失,恢复了正常的数据流,但她银色的外壳一动不动,光学镜头锁定在艾雪和冰柠檬离去的方向,处理器高速运转的散热声清晰可闻,似乎在努力理解刚才那短短几秒内爆发的、远超她安全协议范畴的复杂“人类异常事件”。
多面体看着冰柠檬带着艾雪消失在自动门后,才缓缓收回目光。他拍了拍艾克的肩膀,艾克收拾扳手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好了,笨笨,”多面体转向墙角那个沮丧的圆球,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但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把撞翻的东西都归位,然后启动实验室自检程序,检查有没有损坏的能量导管。聪聪,协助笨笨,确保所有系统恢复正常运行状态。”
“遵命,多面体。”聪聪立刻响应,声音似乎也少了点平日的刻板,多了一丝执行任务的专注。
笨笨也赶紧打起精神:“是!我马上收拾!保证恢复原样!”他圆滚滚的身体又开始忙碌起来,但动作明显收敛了许多,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赎罪感。
多面体走到艾克身边,蹲下身,拿起一个被撞歪的校准仪,声音压低:“艾克?”
艾克低着头,手里捏着一个冰冷的扳手,指关节捏得发白。他沉默了几秒,才极其艰难地、声音干涩地挤出一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喉咙里。耳根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脖子根,腰间的团团也显得无精打采。
多面体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追问细节,只是拿起另一个散落的工具递给他。“先把这里收拾好。其他的…晚点再说。”他的语气平静,带着一种过来人的了然和包容,无形中给了艾克一点点喘息的余地。
实验室里只剩下工具归位的碰撞声和机器运作的低鸣。但某种无形的、微妙而灼热的东西,如同被打翻的试剂,悄然弥漫在空气中,无声地搅动着。那看不见的磁场,仿佛真的染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尴尬而滚烫的绯红。
实验室的另一侧,冰柠檬带着艾雪穿过一条点缀着柔和发光苔藓的走廊,来到了一间小小的、专供研究人员使用的休息兼更衣室。这里空间不大,布置简洁,有着柔和的米白色墙壁和舒适的座椅,角落里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模拟自然光疗愈灯。
冰柠檬反手关上门,清脆的落锁声隔绝了外面的世界。艾雪紧绷的身体仿佛被这声音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整个人软软地靠在门板上,双臂依旧紧紧环抱在胸前,头深深地埋着,肩膀无声地剧烈耸动起来。压抑了一路的恐惧、羞耻和疼痛,此刻终于找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出口,化作了汹涌的泪水。她哭得没有声音,只有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光洁的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她攥着圆圆和小圆圆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粉色的蝴蝶结都被捏得有些变形。
冰柠檬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递过去一张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柔软纸巾。她耐心地等待着,直到艾雪剧烈的抽泣渐渐平息,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哽咽,才轻轻走上前。
“好点了吗?”冰柠檬的声音轻柔得像怕惊扰一只受惊的蝴蝶,她在艾雪面前蹲下身,保持着平视的角度,“胸口…还疼得厉害吗?”
艾雪吸了吸鼻子,眼泪汪汪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显得格外脆弱。她咬着下唇,点了点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细若蚊蚋:“嗯…被撞到那一下…好疼…”她下意识地用手臂更紧地护住自己,仿佛那里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和巨大的疼痛。
冰柠檬的目光落在艾雪护胸的手臂上,眼神温和而了然,没有一丝尴尬或窥探。“让我猜猜,”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姐姐般的体贴,“是不是最近…这里,感觉有点胀胀的?或者…偶尔会有点刺痛?特别是…不小心碰到的时候?”
艾雪猛地睁大了眼睛,泪水都忘了流,惊讶地看着冰柠檬:“你…你怎么知道?”她想起了清晨起床时那一下细微的刺痛。
冰柠檬轻轻笑了笑,伸手帮艾雪理了理额前被泪水沾湿的碎发。“因为我也经历过呀,艾雪。”她语气坦然,“每个女孩子,差不多在我们这个年纪,身体都会开始悄悄变化。就像…春天来了,花苞要绽放一样。这是长大的信号。”她指了指艾雪护着的地方,“这里开始发育,有时候是会有点不舒服的。特别是刚起步的时候,会有点胀痛,很敏感的。刚才笨笨那一撞,艾克又正好…咳,”她顿了顿,巧妙地避开了那个尴尬的触碰,“力道叠加了,肯定疼得厉害。”
听到“艾克”的名字,艾雪刚刚褪去一点红晕的脸颊“腾”地一下又烧了起来,比刚才更红。她猛地低下头,恨不得把整个脑袋都埋进膝盖里,嘴里发出无意义的、羞窘的呜咽声。“别…别提他…”那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
“好好好,不提他。”冰柠檬从善如流,安抚地拍了拍艾雪的肩膀,“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自己感觉怎么样?撞得严重吗?需要去医疗舱看看吗?”她语气认真起来。
艾雪在膝盖上用力蹭了蹭脸上的泪水,感受了一下胸口的疼痛。那阵剧烈的、火辣辣的撞击痛感已经缓和了许多,但被触碰的地方还是残留着一种闷闷的酸痛感,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被侵入的异样感。
“好像…好像没那么疼了…”她小声说,声音依旧闷闷的,“就是…还有点酸…不用去医疗舱…”去医疗舱意味着要被扫描、被问诊…光是想到这个,她就觉得无法忍受。
“那好。”冰柠檬站起身,走到更衣室靠墙的一排储物柜前,熟练地输入了一串密码。一个储物柜无声地滑开,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些女孩子的备用衣物和一些小物件。冰柠檬从里面拿出一个柔软的、淡粉色的小盒子。
她拿着盒子走回艾雪身边,蹲下来打开。里面不是衣物,而是一把小巧的、带有柔性刻度的软尺,旁边还有几片薄薄的、带着蕾丝花边、看起来非常柔软的三角形织物样品。
“艾雪,”冰柠檬的声音很温柔,带着鼓励,“既然开始发育了,以后这种‘不小心碰到’的疼,可能还会发生。特别是我们做实验跑来跑去的时候。”她拿起那把软尺,“要不要…量一下?知道自己的尺寸,以后穿合身一点的…嗯…小衣服,”她斟酌着用词,避开了“胸衣”这个可能让艾雪更害羞的词,“支撑和保护得好一些,就不会那么疼了,也不容易…那么明显地被碰到。”
艾雪的目光落在冰柠檬手中的软尺上,又看了看旁边那柔软的小织物样品,脸再次红透了。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在地球上,她也见过妈妈和商店里的东西。但“量尺寸”这个动作本身,就意味着要承认、要面对自己身体正在发生的变化——这个她一直下意识忽略、甚至有些抗拒的变化。这比刚才的意外触碰更让她感到一种赤裸裸的羞耻。她下意识地又想抱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