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色中,冰冷的山风呼啸着刮过山脊。
在一处隐蔽的山坳里,一个穿着破烂皮袄、身形佝偻的本地猎户,正小心翼翼地向一位身着锦袍,难掩贵气的青年行礼。
“大人,前面那处亮着火光的山头,就是连云寨的老巢了。”
猎户指着远处黑暗中依稀可见的几点微弱火光,声音带着满满的敬畏。
“做得好!”
聂文麟下巴微扬,看都未看那猎户一眼,随手从腰间钱袋摸出一块约莫五两重的银子,随手甩在地上。
“赏你的!”
那猎户忙不迭地弯腰,在杂草碎石间摸到那块银子,连连道谢:“谢大人赏!谢大人厚赏!”
聂文麟对此置若罔闻。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已投向了远处那盘踞在黑暗山岭中的土匪寨子。
他微微眯起眼睛,借着微弱的星光和寨门处摇曳的火光,仔细分析着那里的地势。
那山寨依山而建,借着陡峭的山势,易守难攻。
最外围粗糙地搭建着几座了望箭塔,隐约可见七八支火把在寨墙上来回移动。
“剿匪之难,自古以来,无非两点。”
聂文麟负手而立,一副胸有韬略的模样,兀自分析道。
“其一,乃是官不尽心,兵不尽力,上下欺瞒,苟且塞责。”
他目光扫过那崎岖陡峭、怪石嶙峋的山路。
“其二,便是这鬼地方!山路崎岖,地势险恶至极,大军难以展开,粮草辎重输送困难,贼寇据险而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故而难以攻克。”
聂文麟自忖熟读兵书战策,精通韬略,脑海中瞬间闪过好几种破敌之计。
一个在他看来既省力又显智谋的妙计,很快就浮现心中。
“我可以先行去找赵无忌,请一道招安的手书,然后许以高官厚禄,招安连云寨的大当家和他那几个儿子。”
“哼,这帮无法无天的匪类,看似凶悍,实则内心哪个不渴望被朝廷招安,洗白身份?他们必然上钩!”
“届时,只需设下一场鸿门宴,一杯毒酒,便能兵不血刃,解决所有问题!”
“岂不远比兴师动众、死伤惨重地强攻要高明得多?”
念及此处,聂文麟脸上得意之色更浓,眼底浮现出毫不掩饰的轻蔑:“陆沉那个雨师巷出来的泥腿子,懂得什么剿匪之法?”
“无非是仗着有几分蛮力!亏得周县令还把此事交由他负责,却迟迟不见动静!想必也是心里没底,害怕剿匪失利,损兵折将,无法交代!”
“想我聂文麟,自幼熟读兵书,深谙谋略,岂是这等匹夫所能比拟?”越是想下去,他的优越感几乎要满溢出来。
又仔细观察了连云寨片刻,自觉已胸有成竹,聂文麟便准备转身离开。
这时,那一直恭敬候在一旁的猎户,忽然凑上前几步,压低声音道:“大人,小的却晓得一条隐秘的近路,能通到寨子后山,极不易被发现,这附近常有山贼的巡逻队,走大路太危险……”
“哦?”
聂文麟斜睨了猎户一眼,对于这种主动献殷勤的举动颇为受用,淡淡道:“你倒是机灵。”
“好好带路,这桩活计倘若办得漂亮,让本官立下大功,未必不能赏你一份衙门里的差事做做,让你也吃上皇粮。”
那猎户闻言,顿时露出被天大的馅饼砸中的表情,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感谢大人栽培!小的定然尽心尽力,万死不辞!”
聂文麟对此毫不意外,心中冷笑。
这帮下贱的泥腿子就是如此。
眼界狭小,为了往上爬,或者仅仅是为了权贵指缝里漏出的一点残羹冷炙,就能感恩戴德,恨不得掏出心肝来表忠心。
他享受这种被人仰望和乞求的感觉。
“带路吧。”
聂文麟双手负于身后,下巴微抬,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那猎户连声应着,腰弯得更低,几乎像只虾米一样,小心翼翼地走在前头引路,时不时还回头谄媚地笑笑。
山路越发崎岖难行,四周的林木也越来越茂密,几乎遮蔽了本就稀疏的星光。
约莫走了半炷香的功夫,聂文麟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周遭的环境太过僻静了!
而且这条路越走越窄,根本不像是能让人行走的近路。
还不等他开口喝问,异变陡生!
只见前面那一直唯唯诺诺的猎户,毫无征兆地猛地一个懒驴打滚,异常灵活地闪身钻进了旁边的密林深处!
紧接着,一声尖锐的呼哨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不好!”
聂文麟心头猛地一沉,强自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