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
天空仿佛破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银河倾泻而下,密集的雨点不再是“滴落”,而是汇成了狂暴的、几乎水平扫射的水流,疯狂地冲击着本丸的一切。
庭院早已不见了原本的模样,变成了一片浑黄的汪洋,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淹没了石灯笼的基座,吞噬了低矮的灌木,只剩下几株较为高大的树木,在风雨中痛苦地挣扎,露出半截湿漉漉的树冠。
回廊下,积水已然没过了脚踝,冰冷的雨水不断从屋檐倾泻而下,形成一道道剧烈晃动的水帘,隔绝了内外的视线。
空气冰冷而潮湿,弥漫着泥土、断草和被水浸泡的木材混合而成的特殊气味。
雷声不再是遥远的闷响,而是一道道就在头顶炸开的霹雳,震得人心头发麻,紧随其后的闪电将昏暗的天地瞬间照得惨白刺目,映出刀剑男士们一张张写满焦虑和无奈的脸。
宗三左文字和江雪左文字兄弟二人,并肩站在回廊边缘,沉默地望着这片被雨水彻底模糊、几乎沦为泽国的庭院。
江雪周身散发出的低沉气息,比这恶劣的天气更加压抑,他轻声低语,声音几乎被暴雨声淹没:“……悲伤的雨……众生皆苦……主人啊,如果您在地狱,也请呼唤我们,作为你的刀,我们共赴地狱才好……”
宗三那总是带着几分幽怨与倦怠的脸上,此刻也只剩下对眼前景象的凝重。
他刚想附和兄长一句,一道前所未有的、极其耀眼的巨型闪电,如同一条暴怒的银龙,猛地撕裂了漆黑的天幕!
天地间一片银白!
就在这电光石火、万物仿佛凝滞的瞬间,宗三、江雪,以及恰好也因这记惊雷而抬头望天的骨喰藤四郎、加州清光等刃,他们的瞳孔骤然收缩——
透过那被闪电照亮的、翻滚沸腾如同墨色怒涛的乌云缝隙,他们清晰地看到了一道身影!一道细长的、流转着金色光晕的、无比熟悉的身影!
是凌笑笑!
她并非被困于风雨,而是在那雷霆与浓云之间,欢快地、自由自在地翻滚、穿梭!
娇小的龙身在乌云的衬托下,宛如一道游动的金色闪电。她时而优雅地盘旋,搅动得周围云气翻涌;时而兴奋地穿破雨幕,带起更加耀眼的电光;时而又顽皮地用尾巴拍打着浓厚的云层,每一次拍打,都仿佛挤压着巨大的云团,使得下方的雨势骤然加剧,如同天河倒泻!
她不是在躲避风雨,她根本就是这场毁灭性暴雨的……源头和主宰!
“!!!!”
所有目睹此景的刀剑,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那道闪电直接劈中了天灵盖。
“那……那是?!”加州清光惊得差点跳起来,手指着天空,声音尖得变了调。
宗三左文字难得地彻底失态,一向慵懒的声线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主……主公?!那是主公?!”
“她……她在……呼风唤雨?!”
大和守安定倒吸一口凉气,用近乎呻吟的语气,道出了这个石破天惊、却又在眼前真实上演的事实!
消息像另一道闪电,以惊人的速度在挤满刀剑的回廊间传开。
“什么?主上在天上?”
“这场雨……是主上弄出来的?!”
“开玩笑的吧?!她不是才那么点大?!”
所有刃,无论之前是在担忧、是在发呆、还是在尝试堵住漏水的门缝,此刻全都挤到了廊边,拼命地仰起头,试图穿透那狂暴的雨幕,亲眼确认那个在云层中嬉戏的、小小的“罪魁祸首”。
震惊、荒谬、恍然、以及一种“果然又是她”的无力感,如同打翻的调味罐,在所有刃心中疯狂交织。
原来,让他们忧心忡忡、让本丸濒临水患的,不是天灾,而是他们家这位活力过于充沛、能力又过于超规格的小主公的“杰作”!
不知又在云层里翻滚了多久,当本丸的积水几乎要漫过回廊的台阶,当几个地势低的部屋传来短刀们惊慌的“进水了!”的呼喊时,那位云中的“小龙王”似乎终于尽兴了。
雨势稍微减弱了一些,但依旧滂沱。
在众刃复杂无比的目光注视下,那道金色的身影缓缓穿透了低垂的云幕,带着一身湿漉漉、却更加晶莹闪耀的雨水,如同沐浴归来的神只幼崽,轻盈而稳当地降落在了庭院中央那片浑黄的“湖泊”之中。
水花四溅。
凌笑笑甩了甩龙头,将水珠洒开,脸上带着酣畅淋漓后的满足感,甚至还有一丝做了件“大事”的小小得意。
她抬起金色的眼眸,望向廊下的家臣们,似乎在期待着某种称赞——看,我完成了“布雨”的任务哦!
然而,她看到的,却不是预想中的笑容和掌声。
迎接她的,是全体刀剑男士们难以形容的复杂目光——混杂着后怕、无奈、心疼,以及强忍着的责备。
而更直观的,是她眼前这片狼藉不堪、几乎水漫金山的惨状:
原本整齐的田畦彻底消失,绿油油的菜苗像无根浮萍般在水面漂浮、沉浮。
回廊上积水深重,刀剑们不得不挽起裤脚,站在冰冷的水里。粟田口部屋方向传来更大的动静,一期一振正带着弟弟们奋力用盆瓢将屋内的积水舀出来,短刀们浑身湿透,小脸上满是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