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体征…依旧稳定!甚至比刚才更平稳了一些!但是…灵力读数…它在变化!不是消失,是在以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向内…坍缩!这不符合能量守恒!像是在…重构?!她的整个生命形态都在发生根本性的改变!”
他的语气充满了科研人员面对未知现象时的震惊与茫然,语序颠倒错乱,这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体系。
三日月宗近脸上的从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深思。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此等异象…老爷爷存活千年,亦闻所未闻。身躯逆长,灵力内敛重构…莫非是力量透支过甚,触及本源,引发的…反噬?”
他想到笑笑最后那引动的、远超寻常的强大力量,那金色的龙形虚影,那非人的竖瞳…这一切,恐怕都与此有关。
而此刻,感受最直接、冲击也最强烈的,是压切长谷部。
他抱着笑笑的手臂已经完全僵硬了。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身体的重量在迅速减轻,那体型在一点点缩小,原本需要他小心环抱的身躯,此刻仿佛变成了一团轻飘飘的、柔软的云朵,却又带着千钧的重压,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灭顶的无力感和恐慌攫住了他。
他能挥刀斩杀强敌,能处理繁杂公务,能誓死守护主君,但面对眼前这超乎理解、无法阻挡的变化,他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感受着,那代表着强大与依靠的存在,在怀中一点点变得脆弱、幼小。
他下意识地将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阻止这可怕的变化,就能将那个强大的、会笑着对他们说“没事”的主公留住。
他甚至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就伤到了这具正在变得无比脆弱的身体。
一种混合着恐惧、心痛、迷茫的复杂情绪,几乎要将他撕裂。
在众人惊骇、茫然、无措的目光注视下,传送过程终于接近尾声。通道前方的出口光芒越来越亮。
当那强烈的、代表归家的光芒将众人完全吞噬,又缓缓散去时——
本丸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清晨微凉的空气,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与之前战场的死寂冰冷形成了鲜明对比。
然而,所有前来迎接的刀剑男士——听到传送动静赶来的小乌丸、一期一振、烛台切光忠、以及几只蹦蹦跳跳的短刀——他们脸上原本洋溢着的期待、喜悦和如释重负的笑容,在看清归来队伍模样的瞬间,彻底凝固、碎裂了。
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神色悲痛的出战队员们。
而更让他们大脑一片空白的是,被压切长谷部以一种极其僵硬、仿佛捧着易碎珍宝般的姿态,紧紧抱在怀里的那个身影——
那不是一个他们熟悉的、强大美丽的审神者。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四岁大的女童。
她蜷缩在宽大得可笑、沾满污迹的战斗服里,只露出一张粉雕玉琢、带着健康红晕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阴影,小巧的鼻翼随着平稳的呼吸微微翕动,花瓣般的嘴唇微微嘟着,仿佛正沉浸在香甜的梦境中。
她睡得那么沉,那么安稳,与周围凝重、悲痛、难以置信的氛围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烛台切光忠手里端着的、原本想给归来的队员们补充体力的温水盘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温水四溅,他却浑然不觉。
一期一振脸上温柔的笑容僵住,蓝宝石般的眼眸瞪大,充满了震惊与困惑。
小乌丸那总是沉稳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近乎空白的愕然。
短刀们张大了嘴巴,忘了欢呼,忘了奔跑,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陌生”的小小身影。
整个本丸的入口,陷入了一种比战场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清晰得可怕。
“嘟——检测到审神者大人灵力签名…生命反应稳定…能量层级…极低…但…体型参数…严重不符数据库记录!错误!错误!重新校准中…”
狐之助的声音结结巴巴地响起,打破了这令人难堪的寂静,却带来了更多的混乱与疑问。
压切长谷部仿佛没有听到狐之助的声音,也没有看到留守者们震惊的表情。
他只是深深地、艰难地低下头,目光复杂至极地凝视着怀中那张纯真无邪的睡颜。那熟悉的眉眼轮廓,依稀能看出主公的模样,却又是如此的不同。
他喉结滚动了几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抬起沉重如山的头颅,迎向小乌丸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
他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疲惫,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们…回来了。”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落回怀中幼童的身上,那未尽的话语,包含了所有的惨烈、所有的变故、所有的迷茫与沉重。
“但是主公她…”
话语,凝固在初临本丸的、带着暖意的晨光之中。
所有的疑问,所有的担忧,所有对未来的不确定,都化作了无形的巨石,压在了每一个目睹此情此景的人心上。
本丸的新篇章,就在这极致的震惊与一片茫然的寂静中,悄然掀开了谁也无法预料的第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