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肌肉像充了气一样鼓起来,半透明的皮肤被撑得发亮。
在他们的胸腔里,新植入的第二颗心脏,猛地“咚”了一下,开始了工作。
那声音,像是隔着铁板传来的沉闷战鼓。
这不是出生。
这是“制造”。
这是一条冷酷高效的流水线。
把“生命”当成铁矿石一样的原材料,进行大规模、标准化的生产。
西塞罗麻木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那颗早已被机器和逻辑替换了的大脑里,没有半点“造物主”的敬畏,更没有对生命的恐惧。
他只关心一件事:效率。
“下一批。”他冷冷地按下了另一个按钮。
视角切换。
【第63远征舰队-‘复仇之魂’号旗舰-战略甲板】
主视角:荷鲁斯·卢佩卡尔。
荷鲁斯正独自站立在战略甲板那面巨大的落地舷窗前。
窗外,是泰拉的轨道船坞。
密密麻麻,像一个被捅了的马蜂窝,混乱而又繁忙。
几千艘崭新的运输船,外壳上只涂了最基础的灰白色底漆,正发疯一样地在地面和轨道舰队之间来回穿梭。
它们运上来的不是补给。不是弹药。
是人。
是“士兵”。
成千上万,刚从地下实验室的罐子里被“捞”出来的新兵。
他们中的很多人,脸上还带着营养液的粘滑,连怎么给爆弹枪上膛都还很生疏。
他的军团在“发胖”。
以一种不正常的,让他这个原体都感到心里发毛的速度,在疯狂地“注水”。
“太多了。”
荷鲁斯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他自己才能听懂的烦躁。
他那双金色的像猎鹰一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藏不住的厌恶。
他开始怀念以前。
怀念那个只有几千人的影月苍狼。
那时候,他能叫出每个连长的名字,能和他们一起在泥浆里打滚,分享同一块干粮。
那时候,他们是兄弟。
是一把被他亲手磨快的,用来捅穿敌人心脏的刀。
而现在...
他们成了一支“大军”。
一支庞大,臃肿,充斥着无数陌生面孔的钢铁洪流。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失控的感觉。
“你在担心什么,我的儿子?”
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这个声音很平静,却仿佛能看穿一切。
荷鲁斯庞大的身躯猛地转身,动力甲的伺服电机发出一阵低吼。
他单膝跪下,沉重的甲胄“哐”地一声砸在甲板上。
“父亲。”
帝皇穿着他那身刺眼的金甲,慢慢走到了他身边。
他没有看跪着的荷鲁斯。
他也和荷鲁斯一样,看着窗外那片忙碌得近乎疯狂的景象。
“你觉得他们不够好?”帝皇问。
“不,父亲。”荷鲁斯依旧低着头,“他们是我的种。他们生来就是战士。我只是...”
他卡住了,好像在找一个词。
“我只是担心...我没法像以前那样管好他们。”
帝皇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半点父亲的慈爱,也没有任何温度。
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你不需要‘管’他们,荷鲁斯。”
他伸出一根覆盖着金甲的手指,指着窗外那片无尽的黑暗星海。
“那片银河,才是他们的试炼场。”
“战争,会帮你筛出你想要的狼。”
“至于那些被筛掉的...”
帝皇的声音更冷了,平淡得就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们只是燃料。”
“是帝国这台战争机器前进时,必须烧掉的燃料。”
荷鲁斯的身体,不易察觉地轻轻抖了一下。
在这一刻,他前所未有地清楚感觉到了...
他这位父亲,藏在那身金光闪闪的盔甲下的到底是什么。
那是一种非人的冷酷。
在帝皇的眼里,生命没有区别。
只有“有用”和“没用”两种。
“我明白了,父亲。”
荷鲁斯缓缓站了起来。
他眼里的那点烦躁和困惑,已经烧干净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烫、也更硬的东西。
一种渴望。
既然这是一场以整个银河为赌桌的豪赌,那他荷鲁斯,就要做那个赢到最后的庄家。
“报告!”
一个尖利刺耳的声音传来。
一名星语者连滚带爬地冲进了战略甲板。
他那两个本该是眼睛的窟窿里,正流出黑红色的血泪。
那是长时间强行窥视亚空间的代价。
他手里死死抓着一张数据板,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陛下!!”
他因为激动和灵能反噬的痛苦,全身都在发抖。
“我们...我们在...芬里斯星区...侦测到...侦测到...”
“侦测到一股极其强烈的灵能信号!”
“那股能量...那股能量的‘味道’...和您...和您一模一样!”
甲板上瞬间安静得可怕。
荷鲁斯猛地扭头,看向帝皇。
他看见了。
他看见自己那个永远不变的、如同雕像般的父亲,脸上第一次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终于找到了吗。”
帝皇的声音很轻。
他没去管那个已经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开始抽搐的星语者,而是转过头,看着荷鲁斯。
“看来,你当‘独生子’的日子到头了,荷鲁斯。”
“准备一下。”
“我们去接你的兄弟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