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行至傍晚,靠岸歇脚时,九皇子刚从附近农户家换了身干净衣裳,就见西边的晚霞突然被浓烟染成了灰紫色。
我心里一紧,拉着他往密林深处躲——那方向正是听竹楼所在的镇子,定是出事了。
没跑多远,身后就传来马蹄声,夹杂着刀剑相击的脆响。
十几个黑衣人像从地里冒出来似的,拦住去路,为首的人手里握着柄锯齿刀,冷笑:“七殿下,蜀地的梅子酒,怕是喝不上了。”
居然都认识七皇子,七皇子在延和院深居多年,第一次踏出皇宫,而这遥远的蜀地竟有人识得他,这阴谋绝非一朝一夕!
我迅速将九皇子护在身后,握紧长剑刚要运力,就见一道青影从树顶上坠下,长剑出鞘时带起道银弧,“叮叮当当”几声,黑衣人的兵器竟全被挑飞。
那男子落地时剑峰斜指,青衫下摆扫过草叶,动作舒展得像极了破庙里那白衣女子的身法,尤其是挽剑花时手腕翻转的弧度,几乎如出一辙。
“阁下是……”我刚开口,他已收剑回鞘,动作利落得不留余地。
“路过。”他声音低沉,眉眼间带着股清冷和淡漠似曾相识。
他扫了眼地上哀嚎的黑衣人,他指尖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道:“听竹楼已被围,别去了。往南走三十里,有座石桥,会有人接你们。”
九皇子急道:“你认识救我们的那位白衣姑娘?”
男子脚步顿了顿,没回头,也没有回答。
可他转身时,我瞥见他剑穗上系着块碎玉,花纹竟与白衣女子发间的木簪如出一辙。
马蹄声越来越近,他忽然推了我一把:“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说罢身形一闪,竟主动往马蹄声来处迎去,长剑再次出鞘,银弧在暮色里划出残影,硬生生将追兵引向了相反方向。
我拉着九皇子往南跑,身后的打斗声渐渐模糊。
九皇子喘着气:“七哥,他的剑法……真的好像!”
密林的暮色越来越浓,远处的石桥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我望着青衫男子消失的方向,忽然明白——这蜀地的雾里,藏着的何止是相党的杀机,还有一张无形的网。
我们赶到石桥时,月已上中天,桥面覆着层薄霜,踩上去咯吱作响。
桥栏边倚着个穿灰布短打的汉子,见我们来,悄声吹了声口哨,三短两长,正是漕帮的暗号。
“殿下,这边走。”他引我们往桥底钻,那里竟藏着艘乌篷船,舱里点着盏油灯,昏黄的光映出个人影——竟是靖王派来的暗卫统领。
“靖王殿下让属下在此待命。”统领递过件厚氅,“清河镇那边已脱险,张大人认出账册是圈套,里面夹着相党与藩王私通的密语。”
九皇子裹紧氅子:“阿兰呢?”
“张小姐与靖王殿下在安全处整理密语,让属下带句话——梅子酒她备着了。”
乌篷船悄悄驶离石桥,两岸的芦苇在风中摇曳,像无数双注视的眼睛。
船行渐远,石桥的影子缩成墨点。
我望着舱外的月色,忽然确信,那无形的网背后,定有双护着我们的手,正将散落的线索,一点点织成反击的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