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给摩兹古斯,让他的人准备好。”
“宴席即将开始,我们得去抢个主位。”
天光,终于撕开了厚重的云层,却并非温暖的金色,而是一种清冷的、惨白的亮。
地平线上,一道钢铁的洪流缓缓涌现,旌旗如林,盔甲反射着这片天空中唯一的光。
大军行进悄然无声,只有数万只马蹄踏在冻土上的闷响,汇成一片压抑的雷鸣。
队伍的最前方,格里菲斯一身银甲,骑着纯白战马。他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眼睛平静地注视着前方扭曲的城池轮廓,那不是战士望向战场的目光,而是神明俯瞰棋盘的眼神。
他的左侧,是法王那辆极尽奢华的鎏金车辇,四壁镶嵌着宝石,在惨白的天光下折射出虚伪的光彩。
右侧,洛斯莲策马而行,她不像格里菲斯那样耀眼,一身朴素的骑士甲,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锋锐。她的视线越过所有人,同样锁定在远方,仿佛那里有她唯一的宿命。
车辇的窗户被人从里面推开,法王探出他那张因兴奋和缺少睡眠而略显浮肿的脸。
“格里菲斯大人!”他的声音洪亮,刻以让周围的骑士都能听见,“此等神圣的远征,我怎能安坐于后方!能与您同行,是我此生最大的荣幸!”
车厢内,夏绿蒂公主拉了拉身上的毛毯,轻声劝道:“法王大人,外面风寒,您还是……”
“公主殿下不必为我这把老骨头担心!”法王大手一挥,打断了她的话,眼神狂热地望向格里菲斯,“在为您与格里菲斯大人主持完婚礼,为新王戴上冠冕之前,我的天命就不会终结!这是神的旨意,就算是枪林弹雨,也无法伤我分毫!”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周围的士兵无不投来敬畏的目光。
格里菲斯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微微颔首,接受了这份在他看来理所当然的崇拜。凡人,本就该匍匐在神迹之下。
法王心满意足地缩回了车厢,窗户关上的瞬间,他脸上那狂热的圣光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重重地靠在柔软的椅背上,长出了一口气,额头上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妈的,演戏真累。
他悄悄掀起车窗帘的一角,视线正好落在格里菲斯那完美的背影上。
仅仅是一个背影,就让他感到一阵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那不是人,那是一种行走于世间的“规则”,冰冷、绝对,不可抗拒。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是谷雨剑宫的穰月用血换来的教训。面对这种怪物,躲在千里之外只会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只有跟在他身边,才能洞悉他的一举一动。
法王扪心自问,若非心中还记着洛斯莲小姐,记着谷雨剑宫的恩情与使命,他现在恐怕已经跪倒在地,亲吻格里菲斯的马靴,心甘情愿地做他麾下最忠诚的一条狗了。
不,或许连做狗的资格都没有。
他打了个寒颤,一旁的夏绿蒂公主见状,关切地将自己的毛毯递了过来:“您冷吗?”
“不,不冷。”法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只是……为主即将到来的荣光而激动。”
就在这时,行进的大军最前方,格里菲斯忽然勒住了缰绳。
他抬起头,望向温达姆王城的方向。
那里,一团浓郁到极致的黑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蛮横地吞噬着刚刚亮起的天空。
小女孩梦中的“黑影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