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之内,是他的天地。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轮回不止,秩序井然。
三尺之外,是深渊的疯狂。
眼球仍在蠕动,虚空仍在哀嚎。
两种截然不同的“真实”,在这小小的船舱内,形成了一道泾渭分明、却又凶险到极致的边界!
高大宝的太上剑心,从未如此刻这般通明。
他“看”见了。
顺着那无所不在的深渊意志,他逆流而上,他的神识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穿透了幽界的壁垒,触及了那片混乱与疯狂的源头。
他“看”到了那股意志。
没有形态。
没有言语。
只有纯粹的、漠然的、视万物为食粮的……“饥饿”。
而他,高大宝,连同他那片“二十四节气天”,就是这头饥饿巨兽身上,一个突然变得滚烫、甚至开始反过来吸取它血液的……“异物”!
所以,祂要否定他,抹除他。
高大宝的嘴角,咧开一个疯狂的弧度。
他非但没有收敛那撑开三尺净土的道韵。
反而,他将自身那融合了幽现两界、秩序与混沌的全部力量,将他身为“太上”的无上骄狂,将他身为“高大宝”的不讲道理,尽数凝聚于自己的意志之中!
那股意志,化作了一柄无形的、由法则构成的剑!
剑锋所指,正是那片混乱与疯狂的源头!
这一刻,高大宝不再是被动防御。
他选择了,主动出击!
他的道,他的规矩,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向着那深渊意志的本体,悍然反照而去!
这一下,如同在无波的古井中投下巨石,又如蝼蚁对着洪荒巨兽发出了最尖锐的嘶鸣!
“轰隆隆——!”
真正的回应,来了。
那并非源自某个具体方位的雷霆,也不是来自天穹之上的怒火。
那是这方天地,这片被深渊意志浸染的海域,在两种截然不同的“道理”剧烈碰撞下,所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呻吟。
高大宝刺出的那一记意志之剑,并未真正伤及深渊的本体。
那更像是一只闯入精密钟表内部的飞蛾,用尽全力振动了一下翅膀。
钟表本身毫发无伤,但它内部那亿万个严丝合缝的齿轮,却因为这一下微不足道的振动,出现了一瞬间的、逻辑上的紊乱。
而这,已经足够。
“轰隆隆——!”
回应的声音,不是从外界传来,而是从高大宝的四肢百骸,从他周周的每一寸空间,从构成万物的最底层逻辑中,同时炸响!
这不是物理层面的声音。
这是“规则”在崩断,在重组!
船舱外,那名刚刚逃过一劫的水手,脸上的茫然还未褪去,他惊恐地发现,自己脚下的甲板,正在“融化”。
并非被高温融化,而是一种更诡异的解离。
坚实的木板失去了“坚实”的属性,它们变得柔软、粘稠,如同被暴晒的沥青,缓缓向下流淌。
栏杆、桅杆、缆绳……巨舰的一切都在失去其原本的定义。
那名之前还凶神恶煞的船长,手中的皮鞭早已化作一滩扭曲的烂肉,他张大嘴巴,喉咙里却挤不出半点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从脚开始,一寸寸失去“人”的形态,皮肤上长出湿滑的鳞片,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错位声。
他被另一种更疯狂、更混乱的“道理”覆盖了。
而在风暴的中心,高大宝的三尺净土之内,一切井然。
烛火依旧温暖。
蒲团依旧坚韧。
他的道,他的规矩,在这片狭小的领域内,顽强地对抗着整个世界的崩坏。
但这种对抗,本身就是一种逆天而行。
他以一己之力,对抗着深渊意志与这方天地法则的共同“修正”。
这种行为,引动了修士晋升时最恐怖,也最根本的考验。
天劫。
但这注定不是任何典籍中记载过的天劫。
寻常修士渡劫,是因其自身力量超出了天地所能容纳的阈值,天地法则降下雷火,予以考验或毁灭。那是“世界”对“个体”的审判。
而高大宝此刻引来的,是“世界”本身,因为无法理解他、无法兼容他,而陷入了逻辑错乱。
再叠加了深渊意志那纯粹的“恶意关注”。
两者结合,催生出的,是一场万古未有的……金丹大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