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眼前这个一本正经跟自己讨债的剑灵，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表情。
好家伙，从斩因果开始，召唤出的剑灵一个比一个离谱。
有上来就传销布道的，有上来就抡起锄头搞农田改造的，现在这个更绝，直接把召唤当成商业服务，还自带账单明细！
三千六百枚上品灵石？
他高大宝要是有这笔巨款，还用得着在青城剑阁当个杂役弟子？早就买个山头自己当地主婆了！
“剑主？”霖姬见她半天没反应，那双湛蓝的眸子依旧平静，只是职业化的微笑弧度稍稍收敛了一分，提醒道，“若无现款，本阁亦提供多种分期方案，利息公道，童叟无欺。”
高大宝眼角抽搐得更厉害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荒谬感。
没钱。
但他有比钱更硬的东西。
心念微动，丹田内那颗混沌深邃的太上剑心轻轻一颤。代表着“雨水”节气的那一粒本源星砂，被他从中剥离出来。
一点微凉的星芒自她指尖析出，悬浮于掌心。
那星砂细碎如尘，却仿佛蕴含着一整个世界的云水翻涌，带着润泽万物的道韵。
“尾款没有。”高大宝抬眼，屈指一弹。
“此物，抵账。”
那点星砂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银线，悄无声息地射向水晶塔尖的霖姬。
星砂在触及霖姬身前三尺处，骤然凝滞。
并非被什么力量阻拦，而是霖姬那身水蓝色的鲛绡长裙无风自动，裙摆衣袂间游弋的无数鱼影，竟如同见到了龙门的锦鲤，倏然汇聚，争先恐后地将那点星砂轻柔衔住。
银光流转，星砂在鱼群的簇拥下，竟自行延展、塑形。
须臾之间，一柄玲珑剔透的银色小秤凭空而成！
秤杆不过三寸，非金非玉，通体流淌着雨丝般的清光。秤盘微凹，宛若两片承载着晨间甘露的荷叶。那秤砣更是浑圆，表面浮动着细密的潮汐纹理，仿佛握住了整片海洋的脉搏。
一股纯粹、古老，甚至超越了此界法则的“衡平”之意，自这小秤上弥漫开来。
这股意韵瞬间涤荡了深海的死寂与压抑，连缠绕在沧溟通商阁水晶塔基上那无数沉船的怨念，都在这股力量下被抚平，消散于无形。
霖姬那双永远如深海般冷静，永远在评估价值的湛蓝眼眸，第一次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难以置信地伸出自己那近乎透明的琉璃指尖，带着一种朝圣般的虔诚，小心翼翼地，去触碰那悬浮在眼前的银色小秤。
“嗡——”
小秤发出一声清越悠扬的轻鸣，如同山泉滴落万丈深潭，其声贯穿了整座水晶塔。
秤杆之上清光大盛，竟挣脱了鱼影的簇拥，主动飞入了霖姬的掌心。
在她握住小秤的刹那，那身水蓝鲛绡长裙上的所有光华瞬间内敛，裙摆上穿梭的游鱼幻影骤然凝实了何止百倍，每一片鱼鳞都折射出与银色小秤同源的、代表着绝对公允的光泽！
她脸上那副无可挑剔的、仿佛用尺子量出来的职业化微笑，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静湖面，瞬间破碎，溶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失神的震动。
随即，是狂潮般涌上的、不加任何掩饰的纯粹欢喜。
“天……天道之衡……”
她低头凝视着掌心的小秤，指尖因过度的激动而微微颤抖，再抬眼看向礁石上的高大宝时，那深海般的眸子里，冰封的疏离与商业化的评估早已彻底消融。
剩下的，唯有毫无保留的清澈，与找到最终归宿的……狂热。
霖姬缓缓收起小秤，将其珍而重之地贴在心口。
她对着高大宝的方向，深深地，弯下了自己高傲的腰身，行了一个远超主仆之礼的古老商盟大礼。
“霖姬，参见……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