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法尔纳塞,狼盔下的声音低沉。
“你父亲,很强。”
这不是一句赞美,更像是一个来自战士对另一种力量的客观评价。
法尔纳塞的目光从父亲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移开,她看着满地狼藉,看着那些刚刚还在指责她为魔女,此刻却对父亲言听计从的贵族,轻轻点了点头。
“是啊……一直都是。”
她的声音里,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不是认同,而是彻底的认清。
这才是她父亲的战场,言语就是他的刀剑,能颠倒黑白,重塑人心。
“切,强什么啊,”伊斯多洛抱着双臂,一脸不爽地小声嘀咕,“不就是个老骗子嘛,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巴克从他头顶飞过,用算盘敲了敲他的脑袋:“笨蛋!能把这么多大人物骗得服服帖帖,这可比单纯的砍人厉害多了!这叫权术!”
角落里,温迪米翁夫人端着一杯未动的香槟,静静看着自己的丈夫。
他只用了几句话,就将一场无法解释的屠杀,变成了一次条理清晰的敌袭;将一个无法掩盖的“魔女”,变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幻觉”。
她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躲在柱子后,脸色惨白的马尼夫柯。
果然,差得太远了。
就在家主大人一手构建的“现实”即将稳固,众人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之际,异变再起。
那股被家主大人当做借口的,带着甜腻香味的浓雾,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散去。
反而愈发浓郁。
雾气不再是飘散的,它们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搅动,开始盘旋,上升,朝着宴会厅高高的穹顶汇聚。
刚刚还在交头接耳的贵族们,再次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那浓雾在穹顶之下,凝聚成了一张巨大无比的脸。
那张脸由翻滚的灰色烟雾构成,五官模糊,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眼窝,仿佛深渊一般,俯瞰着底下这群渺小的蝼蚁。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种居高临下的、充满恶意的戏谑。
家主大人刚刚编织好的谎言,被这张脸的出现,撕得粉碎。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能自欺欺人。
就连那位温迪米翁家主,脸上那万年不变的沉纹也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然而,格斯没有抬头。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张脸。
当那股雾气开始凝聚时,一种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压力便已降临。
那是现实被扭曲时,独有的感觉。
他身旁,那头黑犬无声无息地显现,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声,死死地盯着上方。
格斯握紧了斩龙剑的剑柄,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知道那是什么。
不是幻觉,也不是什么军用兽。
是使徒。
而且,是比刚才那些杂鱼,强大得多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