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迈开大步就往外走,动作快得像在逃跑,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柔软从未存在过。
只是在与高大宝擦肩而过的瞬间,空气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点傲娇鼻音的哼声。
紧接着,是一句几乎微不可闻的低语。
“……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来看看。”
高大宝看着那道紫色雷光缭绕的背影,几乎是落荒而逃,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
他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仿佛还残留着拂过她肩甲时的温润触感。
这女人。
他摇摇头,也转身化作一道流光消失。
羊猄猿在雷池核心的哀嚎,成了惊蛰剑宫日夜不息的背景音,也成了领地内所有宵小之辈心中最严厉的警示。雷霆卫的威名,在铁血肃清邪教与幽界魔物后,已然与“秩序”二字牢牢捆绑。
领地内因诬告而起的恐慌,如同被烈阳驱散的晨雾,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聚力。
雷霆过后,土地并未焦黑,反而长出了更茁壮的新芽。
在伯爵的主持下,一个简陋却高效的“仲裁庭”在主城广场边搭了起来。成员构成有些奇特:一个念叨着“众生平等”的太平道教士,一个满手老茧、脾气暴躁的老工匠,一个只信土地和收成的老农,外加一个从头到尾不吭声、只是抱着雷戟杵在角落的雷霆卫。
“他家的猪!啃了我家刚发芽的猪尾巴草!”一个妇人叉着腰,嗓门洪亮。
“放屁!你家草长得过界了,我家的猪只是在自己地里散步!”另一个男人不甘示弱。
两人吵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
负责记录的艾略特先生头痛不已,正要开口调解,那角落里的雷霆卫却只是不经意地调整了一下抱戟的姿势,甲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广场上瞬间安静下来。
前一秒还剑拔弩张的两人,对视一眼,气势顿时都弱了三分。
那男人挠挠头,瓮声瓮气地开口:“那个……其实草也没被啃多少。要不,我赔你两个大宝土豆?”
妇人也泄了气,摆摆手:“算了算了,我家墙根是该修修了。”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律法的威严,有时并不需要写在纸上,一个沉默的雷霆卫就足够了。
太平道学校里,朗朗读书声比以往更加清亮。孩子们有了新的游戏,几个胆大的小子披着破布,模仿雷电将军的样子,学着她清冷的声音呵斥:“找!出!她!”然后另一个扮成妖魔的小孩就“嗷”地一声,在地上打滚,引得一片哄笑。
艾略特先生看着这一幕,摇头失笑。他教的是文字算数,孩子们却自己学会了明辨是非,甚至编出了“雷神鞭,破邪言”的新童谣。
与此同时,铁炉堡的工具和雾之谷的种子,正源源不断地改变着这片土地。大宝土豆和猪尾巴草的种植面积成倍扩大,不仅让领地内再无饿殍,多余的粮食甚至开始向外输出,换回了急需的矿石和各种稀奇材料。
经济的血脉,正悄然将特雷西亚的影响力向外辐射。
惊蛰剑宫之巅,蛰煌俯瞰着这片生机勃勃的土地。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无数微弱却纯粹的金色光点,从田间,从学堂,从每一个安居乐业的领民身上升腾而起,汇入她的体内,也通过那冥冥中的联系,滋养着远方的高大宝。
这是信仰,一种基于现实利益和朴素正义感的新信仰。
然而,在她那融合了太上剑心与惊蛰剑意的神识中,这片欣欣向荣的画卷之下,总有一丝不协调的阴冷挥之不去。
那并非羊猄猿留下的残秽,而是一种更深层、更古老的东西。如同蛛网,无形无色,却坚韧异常,深深地根植在这片土地的命运之中。
羊猄猿,不过是蛛网上挂着的一只飞蛾。
蛰煌的眉头缓缓皱起。
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耳垂上那枚温润的星辉耳钉,银白色的瞳孔中,电光一闪而逝。
看来,她们只是剪断了恶毒的触须。
那只躲在暗处,操纵着这一切的毒蜘蛛,还好好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