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吧。”马尼夫柯的声音忽然温和下来,“那不是你的错。”
法尔纳塞猛地一颤。
“反倒是父亲大人,才最应该受到指责。”马尼夫柯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怨气,“法王厅那帮老家伙,默许一个对世事一无所知的修女去当什么骑士团长,出了事,就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真是可笑!”
他站起身,踱了两步。
“我到现在还记得,以前去圣都的大宅,总能看见一个小女孩,一个人在空旷的庭院里徘徊,跟个小幽灵似的。”
“父亲总说,那是为了保护你,不让你受外界污染,要把你培养成一朵温室里纯洁无瑕的花……狗屁!那根本就是放任不管,他早就放弃了身为父亲的责任!”
“至于你后来放火烧了宅子那件事,”马尼夫柯转过身,直视着法尔纳塞的眼睛,“他才最该负责!是他,亲手把自己的独生女逼到了那一步!”
法尔纳塞的肩膀微微抖动,她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
这是她第一次,从家人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马尼夫柯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所以,就算所有人都骂你是‘温迪米翁的鬼女’,那也不是你的错。”
塞尔比高隐在花园的阴影里,像一块不会呼吸的石头。他看着那对兄妹,看着马尼夫柯脸上那恰到好处的温情与愤慨,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温迪米翁家的男人,他见得多了。
每一个,都是精于算计的猎手,唯一的区别,只在于他们伪装的好坏。
“我不是不了解你的心情。”马尼夫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共鸣,他将话题引向自己,仿佛他们是站在同一战壕的盟友,“那个人,他何曾把我们当成过他的孩子?我们不过是温迪米翁家族这部巨大机器上的齿轮!乔鲁吉哥哥成了法王厅的走狗,波利迪雅哥哥被发配边疆当总督,而我,也被丢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去捡功绩!”
他越说越激动,像是在控诉,又像是在表演。
“凡是他看不上眼的‘不良品’,就毫不犹豫地抛弃,连多看一眼都嫌烦!我们算什么?路边的石块吗?”
这番话,精准地戳中了法尔纳塞心中最柔软、最疼痛的地方。她紧绷的肩膀,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一丝。
马尼夫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他话锋一转,反问道:“所以……我亲爱的妹妹,逃出了笼子,为什么还要飞回来?”
法尔纳塞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解释了目前的困境。
“旅行?跟一群来路不明的伙伴搭船去西边?”马尼夫柯听完,发出一声轻笑,他绕着法尔纳塞走了一圈,像是在审视一件商品,“嗯,这倒很像你的风格。不过……船?”
他拖长了语调,脸上的同情瞬间被一种商人才有的精明所取代。
“妹妹,你是不是在修道院待傻了?现在是什么时候?战争!无数的船只停在乌里达尼司港,没错,但它们要么是军用的,要么是运送军需的。想在这种时候找一艘能载着你们这群‘个人旅客’的船,就算你去求那个男人……”
马尼夫柯撇了撇嘴,没把话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法尔纳塞的脸上,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又迅速黯淡下去。
“不过嘛……”
马尼夫柯忽然凑近了她,压低了声音,那双酷似他们父亲的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光。
“一艘船而已,以我的力量,倒也不是完全办不到。”
法尔纳塞猛地抬起头。
“但是,”马尼夫柯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我可不是父亲大人,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为此,我也有一件事,想拜托你。我亲爱的妹妹。”
“拜托?”法尔纳塞的语气里充满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