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德握着斩马刀的手背青筋毕露,这一次的损失,远不止折损几个战魔兵那么简单。他看着眼前那个巨大的、光滑如镜的深坑,那片曾经的禁忌之地,连同那棵活了千年的灵树,就这么被那个农妇模样的女人连根拔起,当作战利品收走了。
荒谬。
这个词从未像今天这样,如此清晰地在他脑中回响。他一生征战,斩杀过无数英雄与怪物,却从未见过如此不讲道理的力量。不是破坏,是“收拾”。不是毁灭,是“归仓”。
骷髅骑士沉默地站在一旁,深邃的眼窝中,灵魂之火静静燃烧。他望向高大宝,又望向那个正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的女人,以及她身后那座散发着麦香与泥土气息的奇异建筑。或许,这便是足以撬动因果洪流的新变量。
“骷髅大叔。”高大宝的声音透着一股被榨干的虚弱,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饱满的金黄麦穗,屈指一弹,麦穗划出一道温和的弧线,飞向骷髅骑士,“老魔女没事,在里面休养。这是谷雨剑宫的坐标,你随时可以来看她。”
骷髅骑士抬手,那身厚重铠甲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稳稳接住了麦穗。入手温润,一股纯粹的生命气息混杂着芙洛拉独有的灵力波动,从掌心传来。他沉默了片刻,那双燃烧的眼瞳似乎柔和了一瞬。
“多谢。”
两个字,低沉如古钟轰鸣。他不再多言,手中的唤水剑在身前轻轻一划,空间应声裂开一道扭曲的缝隙,背后是尖啸的星光与破碎的现实。他转身,毫不犹豫地踏入其中,裂缝随之无声闭合。
现在,只剩下两方对峙。
佐德与巨龙古伦贝路多,对上了看似虚弱的高大宝,和那个正用评估牲口的眼神打量他们的穰月。
“这头红皮大蜥蜴,皮糙肉厚,鳞甲倒是亮堂,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当犁头用。”穰月摸着下巴,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古伦贝路多龙瞳猛地一缩,喉中压抑的龙炎几乎要喷薄而出。被当成农具?这是他身为巨龙使徒,有生以来受到的最大侮辱。
高大宝轻轻咳嗽了一声,倚靠在穰月身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他什么也没说,但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你们可以试试。
佐德的手缓缓从刀柄上松开。他看了一眼身旁暴怒的巨龙,又看了一眼对面那个打着哈欠,似乎随时准备下地干活的女人。他输了,输得莫名其妙,输得毫无脾气。再打下去,他们两个或许不会死,但很可能会被抓回去,一个当犁头,一个当火种。
“我们走。”
佐德的声音沙哑干涩,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高大宝,仿佛要将这张脸刻进骨髓里。随即,他转身,化作一道黑影,冲天而去。古伦贝路多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巨大的双翼掀起一阵狂风,带着残存的战魔兵,狼狈地追随而去。
直到他们的气息彻底消失在天际,穰月才不屑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切,光打雷不下雨,白瞎了俺的热身。”
高大宝闻言,紧绷的神经彻底一松,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至此,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以一种极为古怪的方式,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