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尔比高默默退后了几步。他想,大小姐害怕的,是被关在这座巨大监狱里的孤独。因为害怕,所以才用伤害别人的方式来武装自己;因为害怕,所以才用乖张的行为来疏离别人;因为害怕,所以才拼命想变成那个令人害怕的存在。
小孩子在向往幸福,伸出稚嫩小手之前,却先被逼着去顺应冰冷的现实,一层层掩盖真实的自己,直到最后,连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真正的模样。
一天,塞尔比高在走廊中被家主叫住。男人锐利的目光落在他颈间的项链上。
“这是什么?”他问,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
塞尔比高沉默地解下项链,打开了那个小小的坠子,里面是他母亲年轻时的肖像,以及……一个他从未谋面,却又在无数个夜晚于母亲口中听闻过的男人——他的父亲。此刻,这个男人就站在他面前。
塞尔比高看着他,心中没有预想中的激动,没有恨,也没有爱,只是一片奇异的平静,仿佛在确认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这个人,就是他血缘上的父亲。
然而,当家主下一句话说出口时,塞尔比高的心湖却骤然投下了一颗巨石。
“她是你的妹妹,法尔纳塞。”
同父异母的妹妹。这个事实,远比确认父亲的身份更让他感到震动。他与那个喜怒无常、孤独又残忍的小暴君,竟然流着相同的血。这算什么?命运的玩笑吗?
家主似乎并不在意塞尔比高的沉默,继续说道:“温迪米翁家已经有了三个继承人,你的那些……哥哥们,为了家主之位,明争暗斗不休。我不能让你再搅进这趟浑水,温迪米翁家不能再多一个私生子来添乱。”他的语气像是在谈论一笔生意。
“只要你保证守口如瓶,永不泄露这个秘密,我可以给你一个贵族的身份,让你过上体面的生活,远离这里。”
条件很诱人,对一个从泥沼中爬出来的人而言,几乎是天降的恩赐。
塞尔比高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眼前的男人:“您可以……去见我母亲一面吗?”这是他唯一的要求。
家主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有时间的话,我会考虑。”
敷衍,虚伪。塞尔比高心中了然。以温迪米翁家的财力,若真有心,找到母亲不过是举手之劳。这所谓的“封口费”,还真是慷慨又冰冷。
“我答应您的条件。”塞尔比高说,“但我希望继续留在这里,在她身边。”
家主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化为一丝近乎欣慰的表情,尽管那欣慰看起来无比讽刺。“也好。法尔纳塞那孩子,在我面前装得乖巧,背后却着实令人头疼。有你陪着她,其他人也能松口气。”
一年也见不到女儿几面的父亲,说出这样的话,真是莫大的讽刺。塞尔比高垂下眼,没有戳破这层虚伪。
他想,自己和法尔纳塞,或许都是被困在这座巨大监狱里的囚徒,只是锁链不同罢了。他们都没有能力融化这覆盖一切的冰冷积雪,但至少,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或许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属于彼此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