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鱼已入网,三方皆有死伤。”
“呼延拓损失了七名北境亲卫,郭家护院折损十四人,包括一名管事。”
“幽冥蝎那边,金蝉本人逃脱,但留下了一具尸体,被他当做人质的北境头领也被遗弃,属下已命人秘密押送回了鹰卫暗牢。”
君夜离的嘴角微微勾起。
照歌这一手,玩得漂亮,他心中暗道。
这盘棋,云照歌只用了几句话,就撬动了三方势力。
让他们在自己划定的棋盘里杀得血流成河。
而他,只需要坐镇中宫,等着收网便可。
此时,福安迈着细碎的步子走了进来,恭敬地呈上一盅白玉汤碗。
“陛下,这是娘娘送来的莲子羹,娘娘说您等了许久可能饿了,特意让御膳房为您温着的。”
君夜离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下,眼中冰冷的寒意瞬间融化了些许。
他接过汤碗,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仿佛能一直暖到心底。
他没有立即喝,只是用勺子轻轻搅了搅。
“鹰一,暗牢里那个女人,还活着么?”
鹰一颔首:“回陛下,还留着一口气。只是精神已经彻底垮了。”
“很好。”
君夜离将那碗莲子羹一饮而尽,将空碗放在一旁,缓缓站起身。
“摆驾,去暗牢,有些棋虽然废了,但丢了也可惜。”
“朕要亲自去看看,她还有没有资格,成为一枚能咬人的新子。”
……
皇宫最深处的暗牢,是连光线都恐惧的地方。
水珠顺着布满青苔的石壁滴落,是这里唯一能听见的声音。
红袖就被锁在最尽头的一间牢房里。
她披头散发,身上的衣服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面容枯槁,嘴唇干裂,原本还算有几分姿色的脸庞如今只剩下死灰般的苍白。
她的手脚被粗重的铁链锁着,琵琶骨被铁钩洞穿。
整个人瘫软在冰冷的茅草堆上,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沉重的石门被推开的声音,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
红袖费力地掀开眼皮,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一双金丝黑龙靴的,停在了她的面前。
那双靴子一尘不染,与这里的污秽格格不入。
她缓缓抬头,看到了君夜离那张俊美得如同神只,却也冰冷得不似凡人的脸。
“红袖。”君夜离开口,声音平淡,
“你可知,你的主子君晗玥,如今过得很好。”
“她有了呼延拓送来的雪参丸,手腕的伤势正在好转,每日都有人参燕窝养着。”
“你尽心尽力服侍她这么多年,你“死”在了火场中,她不但不心痛,还差人将尸体验了又验。”
红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波澜。
君夜离仿佛没有看到,继续道:
“生怕死的人不是你,你可知为何?”
红袖勉强抬起头,心里的那个答案她不敢相信。
君夜离轻嗤一声。
“她怕你被朕或皇后掳走,她怕你说出她的秘密。”
“一条狗而已,死了还能再养一只,这是她的原话。”
这番话,如同一把利刃,精准地刺入了红袖心中最后一点名为忠诚的壁垒。
她从小便跟在公主身边,十几年来,为她鞍前马后,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如今,她在这里受尽折磨,都没想过吐露出她的秘密。。
可她效忠的主子却巴不得自己死。
一滴浑浊的泪,从她干涸的眼角滑落。
“现在,”
君夜离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在她耳边响起。
“朕给你一个机会。”
红袖猛地抬起头,眼中是全然的愕然与不解。
“朕把你,重新送到君晗玥的身边。”
红袖的瞳孔一缩,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君夜离缓缓蹲下身,声音压的极低。
“朕不是要你去监视她。”
“朕要你,放大她心底的怨恨,猜忌,成为她手中那把刺向呼延拓的刀。”
说罢,他便站直了身子。
“他们不是自诩夫妻情深吗?”
“朕就要他们反目成仇,互相猜忌,彼此折磨,直至…不死不休。”
枕边人时时刻刻都想杀了自己,两人都在不断的猜忌中过日子。
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红袖看着眼前的帝王,忽然笑了。
那笑声嘶哑难听,可笑着笑着,又变成了无声的哭泣。
良久,她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嘶哑,却无比坚定。
“…奴婢…遵命。”
君夜离神色未变。
剩下的交给了鹰一后,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转身走出了这间暗牢,石门,在他身后重重合上。
牢房内,红袖再一次死了。
而牢房外,她新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