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时间,转瞬即逝。
皇家秋猎在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后,便草草收场。
帝后銮驾起程返回宫中,庞大的队伍绵延数里,旌旗招展。
郭太后面如锅底,端坐在她的凤驾之上。
本该陪伴身侧的君晗玥,也早已在日前被马车秘密送入了位于皇城偏僻角落的静心苑。
帝后銮驾内铺着厚实的羊绒毡垫。
云照歌倚在君夜离的怀中假寐。
她一手覆在腹部,另一手则无意识地把玩着君夜离的几缕墨发。
她虽闭着眼,但脑中却在飞速地复盘着这几日的信息。
那枚淬毒的箭头,已经由鹰一,在昨夜子时准时送达了时来客栈的房顶。
卫询这步棋,走得险,也走得妙。
有谁会想到,杀了八只银蝎的毒会出现在他们自己的地方呢?
他在赌,赌幽冥蝎查到蚀骨散后,会将矛头对准其他势力。
而非对准北临朝廷。
这盘棋,谁是棋子,谁是执棋人,就看最后的结果了。
“在想什么?”
君夜离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在想那只老狐狸,卫询。”
云照歌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毫不犹豫就将有关蝎子的事托盘而出。”
“他帮我们,必然有所图。这个人,太复杂了。”
“朕已让鹰卫暗中盯紧他了。”君夜离道。
“无论是敌是友,只要他还想在北临的地面上待着,就翻不出朕的手掌心。”
这份帝王的自信,让云照歌不禁莞尔。
她刚想说些什么,马车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陛下!八百里加急军报!”
福安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马车停下,君夜离的眉头瞬间蹙起。
八百里加急,必是边境大事。
他接过福安从车窗递进来的军报密函,迅速拆开。
只一眼,他周身的气场便冷了下来。
云照歌见他神色有异,也倾身凑了过去。
信上的内容让她微微挑起了眉。
军报并非来自边境战事,而是北境部落的一份国书,内容很简单。
北境汗王呼延拓,因听闻爱妻和硕公主君晗玥意外受伤,心急如焚。
现已亲率亲卫,不日将抵达北临京城,前来探望爱妻以及北临国君。
“来得可真是时候。”
云照歌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
“前脚君晗玥刚被禁足于静心苑,他后脚就知道了消息,现如今都快到北临了。”
“这消息传的还真是快。而且,信上说是探望,恐怕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呼延拓…”君夜离拿着信纸的手紧了紧。
“几年前,他不过是北境一个默默无闻的四王子。后面靠着君晗玥,他才一举击败他几个哥哥,登上了王位。”
“没有君晗玥,他恐怕是个什么都不是废物。”
“废物?”云照歌摇了摇头。
“陛下,您可能小看他了,呼延拓此人手段狠辣,城府极深。”
“据说他登上王位后,凡是当年反对,欺辱过他的人,都被他用各种手段灭了族,连襁褓里的婴孩都无一幸免。”
“而且,您不好奇吗?君晗玥嫁过去五年,为何至今无所出?”
君夜离一怔。
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只当是君晗玥或是呼延拓身子的问题,并未深究。
毕竟,谁家帝王一天天去关心人家有没有怀孩子这种事。
“因为呼延拓一直在给她下一种慢性毒药。”
云照歌语出惊人。
“那毒无色无味,不会致命,只会让她渐渐失去生育能力。”
这还是她和阎王愁的书信中他告诉自己的。
他说他曾偶然得到过这个方子,据说是北境王庭那些王妃家里的“常客”。
他经研究后发现,此方极为阴毒。
不仅会丧失生育能力,用量过重还会慢慢掏空生机。
最后连源头都查不出来。
君夜离听得眉头紧皱。
虽然他不喜君晗玥,但是被人这么下黑手,她却浑然不知。
白瞎了她一国公主的称号了。
“你觉得,他这次来北临目的是什么?”
“有两处。”
“一是想让陛下您迫于压力,解除君晗玥的禁。一个部落的王亲自来国为救爱妻,传出去多么伉俪情深。”
“大的嘛…”云照歌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他有狼的野心。当年他能靠君晗玥登上部落的王位,如今,未必不会故技重施。”
“毕竟,君晗玥可是北临的一国公主。”
君夜离和她所想大同小异,毕竟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传朕旨意”他对外下令。
“即刻加速回宫,命礼部、鸿胪寺做好迎接北境王的准备。”
“另外,严密布控城内防务,在他抵达之前,朕要知道他亲卫的每一个动向。”
“奴才遵旨。”福安在马车外回应。
车队加速,朝着风雨欲来的皇宫疾驰而去。
云照歌靠在软垫上,轻轻抚摸着腹部。
郭太后,幽冥蝎,现在又来了个野心勃勃的呼延拓。
这北临城,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她闭上眼,脑中浮现出卫询那张温和无害的笑脸。
不知道这位卫先生,对于即将到来的北境之王,又会有何高见呢?
这盘棋,似乎又多了一个可以利用的棋子。
……
不日后,北临皇城,朱雀门外。
天高云淡,仪仗森严。
鸿胪寺卿率领百官,早已在此等候北境王的到来。
临近午时,远处地平线上尘土飞扬,一队彪悍的骑兵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他们清一色的黑甲黑马,行动间整齐划一,煞气冲天。
与北临军队的严整阵型不同,他们身上带着一股草原狼群般的野性。
守卫中间,一匹高大的骏马之上,正是北境之王,呼延拓。
他年方弱冠,身材高大魁梧,五官深刻如刀削斧凿。
他没有戴王冠,只用一根简单的皮绳束着微卷的长发,显得粗犷不羁。
然而。
当他那双深邃的鹰隼般的眼睛扫过来时,在场的所有官员都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心悸。
那不像一个草原蛮子的眼神,倒像是一头蛰伏的猛兽,眼中藏着算计与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