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可心毫无惧色地反驳,甚至还挺了挺胸膛。
“我看她脸色苍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难道不是吗?”
“我们北狄的女人,各个都能骑马射箭,弯弓逐鹰!”
君夜离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他的指节在龙椅的扶手上轻轻敲击,殿内的温度仿佛都随之降了几分。
就在他即将发作的前一刻,云照歌却忽然笑了。
她放下茶杯,缓缓站起身来,对着拓拔可心微微一笑。
“公主殿下说的是。”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让喧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我们南方的女子的确不比北狄女子康健,力量也多有不如。”
众人皆是一愣。
没想到云照歌非但不反驳,反而直接承认了。
就连拓拔可心自己,也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有些错愕。
云照歌看着她,笑容意味深长。
“不过,力量有很多种。”
她的话锋一转。
“有些力量,用来开疆拓土,弯弓射雕,是为勇。”
她的目光扫过贺亭州,对方眼神微动。
“而有些力量,不用一兵一卒,却能决胜于千里之外,是为谋。”
她的目光最终回到了拓拔可心身上。
“不知公主殿下觉得,勇与谋,哪一个,更能让人立于不败之地?”
这番话,不卑不亢,既化解了自身的窘境,又将问题巧妙地抛了回去。
拓拔可心被问住了。
她自小在草原长大,信奉的是强者的力量,从没想过这样复杂的问题。
她蹙着秀眉,认真地思索起来,竟忘了自己最初的挑衅。
“自然是…是勇!”
她想了半天,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
“再多的计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不堪一击!”
“是吗?”
云照歌轻笑一声。
“那不知公主可曾听过,围魏救赵,田忌赛马?”
拓拔可心茫然地摇了摇头。
“有机会,我可以讲给公主听听。”
云照歌说完,便不再多言,对着她微微颔首,重新坐了下来。
那份从容与淡定,那种四两拨千斤的智慧,比任何激烈的反驳都更具力量。
拓拔可心怔怔地看着她,一时间,竟觉得这个“纸糊的”女人…好像还不错?
“公主。”
一旁的贺亭州终于看不下去了,低声提醒。
“不可在殿前失仪。”
拓拔可心这才回过神来,哼了一声,虽然嘴上不服,却没有再继续纠缠。
她只是端起酒杯,一口饮尽,一双明亮的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云照歌。
一场风波,就此消弭于无形。
太后的脸色有些难看,她没想到云照歌如此牙尖嘴利,竟能轻松化解。
宴席在一种古怪的气氛中继续。
宴席结束后,君夜离派人将北狄使团送至驿馆安歇。
深夜,长乐宫。
君夜离处理完政务,便来到了这里。
云照歌正在灯下擦拭着一套银针,见到他来,便放下了手中的东西。
“你看那个拓拔可心,如何?”
君夜离坐在她身边,沉声问道。
“一片没经过雕琢的璞玉。”
云照歌给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
“心思单纯,性格直率,喜怒皆形于色。想来是被保护得很好。”
“不错。”
君夜离点了点头,认可她的看法。
“朕也觉得她不似作伪,但也正因如此,她才是一枚最好用的棋子。”
“太后今日,便是想用她来给你一个下马威。”
“她的确是好用的刀。”
云照歌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可惜,刀太直,容易被看透,也容易被折断。真正麻烦的,是握刀的人。”
她的目光变得深邃。
“那个贺亭州呢?”
“更不简单。”
君夜离的脸色凝重起来。
“他是北狄战神贺骁的义子,年纪轻轻便战功赫赫,是北狄新生代将领中最出色的一个。”
“鹰一传回的密报里说,此人行事狠辣,心思缜密,几乎从无败绩。这样一员猛将,却只为护送一个和亲公主而来…”
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凝重。
一个天真直率的公主,一个深不可测的将军。
感觉绝非是单纯的和亲那么简单。
“看来,我们得做好准备了。”
君夜离沉声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云照歌的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不过,我倒觉得,这位公主殿下,或许不会成为我们的敌人。”
“哦?”
君夜离有些意外。
“她的眼睛很干净。”
云照歌说。
“一个眼睛那么干净的人,就算脾气骄纵了些,本性也坏不到哪里去。”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拓拔可心,和这深宫里口蜜腹剑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