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窗棂,在内殿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长乐宫一夜未眠。
云照歌守在床边,用温热的巾帕擦拭着君夜离的脸颊。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此刻苍白得像一张纸。
床边的银盆里,还凝固着那滩凝固的黑色血块。
云照歌的动作很轻,很柔,眼神却冷得像淬了寒冰的利刃。
她一夜未睡。
那颗用她心头血炼制的保命丹,护住了君夜离的心脉,为她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但这治标不治本,情丝蛊就像一颗埋在他体内的定时炸弹。
随时都有被引爆的风险。
君夜离的眼睫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初见光亮的瞬间,闪过一丝茫然,随即聚焦在云照歌的脸上。
看到她眼下的乌青和苍白的脸色,他心中一颤。
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抚摸,却发现手臂酸软无力。
“我…”他刚一开口,便感觉喉咙干涩沙哑得厉害。
“别说话。”
云照歌立刻扶住他,将一个软枕垫在他的身后,又端过一杯温水,喂到他的唇边。
君夜离顺从地喝下,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她。
他清晰地记得毒发时那撕心裂肺的痛苦。
也记得自己是如何失控地想将她推开。更记得,是她将他从地狱的边缘硬生生拽了回来。
“照歌,”
他握住她的手,声音虚弱。
“我…又让你看到了不堪的一面。”
“不堪?”
云照歌放下茶杯,反握他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君夜离,在我眼里你从来没有不堪,”
“我看到的,是饱受痛苦的你,我看到的,是你在拼命护我。”
“我庆幸,这样的你,是只有我能看到的”
“你的命是我的,”
她重复着这句话,但此刻的含义,却与往日的调情截然不同。
“我说过的。只要我没点头,阎王爷也别想从我手里把你带走。”
这番话,没有多么柔情蜜意。
但却像一股最温暖的溪流,冲垮了君夜离心中所有的脆弱和羞耻。
在云照歌的照料下,君夜离恢复的比以前快了不少。
午后
云照歌坐在窗边,指尖轻轻滑过一张由春禾连夜绘制出的,盘根错节的关系网。
这张网的中心,赫然便是“郭家”二字。
从中延伸出的无数线条,连接着北临国朝堂内外一个个显赫的名字。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最粗壮的一条线上——四海通盐运,郭崇。
“娘娘,您要的,都查清楚了。”
小栗子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后,声音压得极低。
“郭家的四海通,几乎垄断了江南七成的盐运,负责人郭崇,是太后的远房表侄。”
“此人贪婪暴虐,在江南可以说是土皇帝,人称郭阎王。”
“阎王?”
云照歌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那本宫,就先送他一份请帖,让他去地府的门口逛一逛。”
她看向小栗子,下达了第一道命令。
“我不要他立刻死,也不要一下子就打垮四海通。”
“我要让这头肥猪,在自己的金山上活活急疯。”
“我要让慈宁宫那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钱袋子一天天漏光,却连个窟窿都找不到。”
小栗子心头一凛,随即领会了这“温水煮青蛙”的狠辣。
“去江南,找一个叫赵三的混混,”
云照歌的指尖,在地图上扬州城外的一处码头点了点。
“此人好赌成性,欠了一屁股债,但他曾经是四海通的护卫,熟悉他们每一条运盐的水路。”
“给他钱,让他还清赌债,再给他更多的钱,让他为我们做事。”
“再去找一个叫王德才的盐商,”
她的手指又移向另一处。
“这个老王,祖上三代都是盐商,却被郭通霸占了盐引,夺了家业,如今只能靠贩卖私盐勉强度日。”
“告诉他,为我们做事,我们帮他夺回他的一切。”
“奴才明白!”
小栗子眼中精光大盛,躬身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三天后,扬州。
四海通总号的府邸内,一个华丽的青花瓷瓶被郭通狠狠砸在地上。
“饭桶!一群饭桶!”
他指着跪了一地的管事,气得浑身肥肉都在颤抖。
“好端端的一船官盐,在自己的河道上,被几滴雨水给淋化了?你们当老子是三岁孩子吗!”
跪在最前面的管事,名叫钱大,此刻吓得脸色惨白。
“东家饶命!是真的啊!”
“那天晴空万里,谁知道突然就飘来一朵乌云,下了场邪门的雨,就只下在我们船上,前后左右的船都好好的…那雨水,沾盐就化,跟…跟见了鬼一样!”
这番说辞,自然是赵三的手笔。
云照歌提供的特制药粉起了作用。
药粉混入水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泼上了盐船。
这种药粉无色无味,却能加速盐的溶解。
一场看似意外的“怪雨”,就让郭崇损失了数万两白银。
郭崇还没从怪雨的邪门中缓过神来,另一个噩耗接踵而至。
“东家!不好了!”一名家丁连滚带爬地冲进来。
“我们城西的盐仓…塌了!”
“什么?!”郭崇只觉得眼前一黑。
城西盐仓,储藏着他准备用来打通京城关系、孝敬太后的上等好盐。
当他赶到现场时。
只见整个仓库的地基,被无数白蚁蛀空,轰然倒塌。
数万斤上等青盐,混着泥土和木屑,变成了一堆谁也看不上的垃圾。
这自然是老盐商王德才的杰作。
他太熟悉盐仓的构造了,在云照歌提供的“引蚁香”的帮助下,只用了一个晚上,就让郭崇的老巢毁于一旦。
接连的打击,让郭崇焦头烂额。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四海通仿佛中了邪。
不是运盐的船队在水寨林立的河道“意外”搁浅,被水匪洗劫一空。
就是账房的账本“不慎”被烛火点燃,烧掉了半年的流水。
一时间,整个江南商界都在议论纷纷,说四海通得罪了河神,气数已尽。
这些不大不小、看似毫无关联的“意外”,却刀刀都割在郭通的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