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岱岚州早已成了人间地狱——街巷里躺着倒毙的百姓,屋檐下挂着被砍断的手臂,几个外族兵正拖拽着哭喊的少女往暗处去,连飘雪都染上了刺目的红。
明瑞的目光扫过下方炼狱般的景象,喉头剧烈滚动了一下,再看向元魁时,脸上却挤出一丝镇定:“将军,下官已经按您的吩咐,在城西粮仓调配好了粮食,就等您和纥骨首领查验。还请殿下示下,何时清点入库?”
元魁眯起眼,冷笑一声。这老狐狸倒是会装,城都乱成这样了,还提什么粮食?他心里清楚,明瑞手里那两千私兵藏在暗处,个个是常年守边的悍卒,真要撕破脸,自己未必讨得到好。
“不必了。”元魁没理明瑞的话,转身就往城下走,皮靴踩在结冰的台阶上发出噔噔的响,“本将军要去找元不孤,你最好老实待着,别耍花样。”
明瑞望着他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元魁一路穿过混乱的街巷,踢开挡路的伤兵,直奔红河口方向的外族营地。沿途的景象比城楼上看到的更惨烈——一个老妪抱着死去的孙子哭得肝肠寸断,被骑兵一鞭子抽在脸上;酒肆的掌柜举着菜刀反抗,转眼就被数柄弯刀劈成了碎片。
他却像没看见一般,径直闯进纥骨元不孤的金帐。
“纥骨大王,”元魁掀帘而入,风雪卷着他的话音,“岱岚州如今已经是囊中之物,下一步就是长岭府,不知大王带了多少人?”
纥骨元不孤正坐在榻上,把玩着抢来的玉如意,闻言抬眼:“三千人。”
“三千?这...这,怎么这么少?”
纥骨元不孤抬眼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起身,走到帐中央的火堆旁,拨了拨炭火,火星子溅得老高:“这三千人,不过是打头阵的。你当我们草原部族做事,会像你们中原人似的,把家底一股脑亮出来?”
元魁眉头紧锁:“大王的意思是……”
“急什么。”纥骨元不孤拿起酒囊,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烈酒顺着嘴角淌下来,滴在貂裘上也不在意,“贺拔部的五千骑兵,三天后就到;还有西边的步六孤部,他们答应出八千勇士,只等我这边得手的消息。”
他凑近元魁,眼底闪着狡黠的光:“你以为元穆那点好处,就能让我们拼尽全力?要打长岭府,就得有足够的本钱。这些人,不过是先过来探探路,等后续人马到齐,别说长岭府,就是山海关,咱们也能踏平了!”
元魁的眼睛亮了亮:“此话当真?”
“我纥骨元不孤在草原上混了三十年,什么时候用空话骗人?”纥骨元不孤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重得让元魁踉跄了一下,“你只管安心带着你的人扫清岱岚州的余孽,等我的人到了,咱们兵分两路,一路取长岭,一路断关内援军——到时候,玉京的金銮殿,都能闻到咱们烤肉的香味!”
元魁被他说得心头火热,先前的疑虑顿时烟消云散。他搓了搓手,笑道:“还是大王考虑周全!那我这就去安排,让弟兄们做好准备!”
看着元魁兴冲冲离去的背影,纥骨元不孤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他对着帐外喊道:“去,让伊万带五百人,把抢来的粮草先运回部族,动作快点!”
亲卫应声而去,帐内只剩下纥骨元不孤一人。他拿起那枚玉如意,对着火光仔细看了看,忽然嗤笑一声:“还真当我是傻子?他们忙着抢草场,哪有空管这闲事。”
他将玉如意揣进怀里,眼底闪过一丝贪婪:“三千人足够了,抢完岱岚州就走。元穆想让咱们当炮灰,做梦!”
帐外的风雪依旧呼啸,纥骨元不孤望着远处城郭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元魁以为他在为长岭府蓄力,却不知这草原枭雄的心里,早就盘算着如何卷走财物,溜之大吉——至于元穆的大业,谁爱扛谁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