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如今说这些,终究为时过早。江山代有才人出,往后如何……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另一边,李华自西苑出来后,并未返回乾清宫,而是径直传令,将身边所有得用的内侍尽数召至偏殿。不过片刻,连刚从宫外风尘仆仆赶回的郭晟、孙宪、毕祺三人也皆应召而至,肃立殿中。
“圣上!”三人见礼,声音带着奔波后的沙哑,却难掩激动。
“行了行了,都起来吧,这趟辛苦你们了。”李华目光扫过他们沾染尘土的袍角,脸上露出真切的笑意。
他向前踱了两步,环视着眼前这些自潜邸时便追随左右的心腹,声音清朗而有力:“今日叫你们来,不为别的,是为兑现朕当初的承诺——给你们换补子!”
此言一出,殿中静了一瞬,随即众人眼中纷纷迸发出难以抑制的兴奋光彩,彼此交换着激动难言的眼神。他们等待这一天,已然太久。
李华侧首,向侍立一旁的张恂递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张恂立时会意,当即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帛书,双手极为恭敬地徐徐展开,清了清嗓,以清晰洪亮的声音宣读起来:
“奉圣上口谕:即日成立司礼监,张恂授掌印太监,孙宪授秉笔太监,夏铖授提督太监;成立东厂,栗嵩授东厂提督;郭晟接任御马监提督;赵谨接任都知监掌印太监;毕祺掌管印授监,段炜依旧负责尚膳监。”
每一个名字,每一个职衔念出,都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一颗石子,在众人心中激起层层涟漪。殿内呼吸声都为之加重,被点到名字的几人更是激动得身形微颤,眼中光芒闪烁。待张恂念罢,众人齐刷刷跪倒在地,向御座上的李华行叩拜大礼,声音因激动而略显哽咽:“奴婢叩谢圣上天恩!定当肝脑涂地,以报圣恩!”
李华受了他们的礼,待众人情绪稍平,重新起身站定,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沉稳中透着一丝凝重:“都起来吧。只是,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今日朕给你们的承诺,只算完成了一半。一旦朕在朝会上正式提出这些任命,那些文臣御史,必定会群起反对,口诛笔伐。”
他目光扫过众人,语气转为锐利:“所以,今日叫你们来,就是要问计于你们——有何良策,能让那些聒噪之人,统统给朕闭嘴?”
此言一出,殿内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这关乎自身前程富贵,无人敢怠慢,纷纷绞尽脑汁,蹙眉苦思。一时间,殿内只闻得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片刻,竟是孙宪率先越众而出,躬身行礼,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圣上,奴婢……有一法可试。”
殿内倏地一寂,所有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齐刷刷地聚焦在孙宪身上。
李华眉梢微挑:“讲。”
“圣上容禀,”孙宪又向前微微躬身,声音压得低了些,却字字带着一种阴柔的力道,仿佛能钩进人心里去,“奴婢幼时在乡间,曾与几个村童偷跑去邻村玩耍,无意间撞见那家男主人正搂着别家媳妇行那不轨之事。我们当时吓得跑开了,夜里却气不过,觉得此人实在可恶,便又偷偷摸回去,顺手将他家最肥的一只老母鸡给抱走了。”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继续道:“翌日,那户人家果然怒气冲冲地寻到我们村来,嚷嚷着要抓偷鸡贼。待他冲到我们几个面前时,奴婢也不争辩,只是走上前,在他耳边低声问了一句:‘昨日午后,您家后院篱笆旁,那件花衣裳可真好看啊?’您猜怎么着?”
孙宪抬眼望向御座上的李华,眼中闪着精光:“那人脸色瞬间煞白,如同见了鬼一般,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连掉在地上的鸡毛都顾不上捡,转身就灰溜溜地跑了,自此再不敢提半个字。”
他微微直起身,总结道,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阴冷:“奴婢以为,这满朝朱紫,衮衮诸公,表面光鲜亮丽,道貌岸然,可这心底里、这背地处,谁又能真正干净得了?只要圣上手里……能攥着几样他们见不得光的‘私密事’,还怕他们不乖乖听话,不敢再胡乱聒噪吗?”
“哈哈哈哈哈……”李华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竟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在殿宇梁间回荡,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