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消息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李华、王立新和萧时中心上。书房内鸦雀无声,只剩下几人粗重的呼吸声。
李华缓缓坐回椅子上,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悸:
“赵崇明……竟然被判了凌迟……还有庆王……他……他们全家……就这么……都没了……”
王立新听得心惊肉跳,掌心沁出冷汗。她虽从史书和影视剧中知晓政治斗争的残酷,可当血淋淋的现实透过任亨泰颤抖的声音扑面而来时,那种直击灵魂的恐惧仍让她不寒而栗。她下意识地望向李华,眼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担忧。
萧时中闻言,亦是面色凝重,良久,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唉……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古训如此。只是今日这雷霆……未免太过酷烈。”他宦海沉浮数十载,此刻却清晰地感觉到,一个截然不同、甚至可能更加波谲云诡的时代巨幕,正在缓缓拉开。
李华沉默着,如同一尊石雕,唯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过了许久,他才缓缓问道:“消息……来源可确实?”
任亨泰声音笃定而悲凉:“回殿下,千真万确!此乃八百里加急送至锦官府的朝廷邸报,是……是明发天下、公告臣民的正式诏书!”
正当书房内的几人还沉浸在玉京传来的血腥消息所带来的震惊与恐惧之中,一名内侍急匆匆来报:“殿下,宫中有天使至府,宣召圣旨,请殿下及诸位大人速往正厅接旨!”
这突如其来的圣旨,如同又一记重锤,让气氛本就凝重的书房更添紧张。李华强压下心中的波澜,立刻起身,带着王立新、任亨泰以及神色复杂的萧时中,快步走向王府正厅。
厅内,香案早已设好。前来宣旨的是崔小宝。他面色肃穆,展开明黄圣旨,尖细的声音在厅中回荡: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内阁空缺,国事繁巨,特急召……萧时中即刻返京,入阁参赞机务,钦此!”
圣旨简短,却含义明确。竟然是急召萧时中回玉京,进入权力核心的内阁!
李华心中一震,他万万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拓跋宏会将萧时中召回京城,而且是直接进入内阁。这意味着,萧时中很可能被委以重任,甚至可能接替杨廷仪的位置!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萧时中。
然而,萧时中脸上却并未露出太多惊讶之色,反而有一种异乎寻常的镇定,仿佛对这个任命早已了然于胸,只是平静地叩首接旨:“臣萧时中,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宣旨完毕,崔小宝收起圣旨,脸上换上恭敬而不失紧迫的神情,对萧时中道:“萧阁老,京中局势紧迫,陛下盼您如久旱盼甘霖,还请您即刻收拾行装,随咱家动身返京。”
萧时中微微颔首,表示明白。他转向李华,目光深邃,带着一种临别前的郑重。他轻轻拉住李华的手,走到一旁稍静之处。
经过这些时日在蜀王府的朝夕相处和悉心教导,萧时中对这位年轻世子的观感已大为改观。他原本或许也带着几分对宗室子弟骄奢的偏见,但此刻,他眼中流露出的是真诚的期许与一丝不舍。
“殿下,”萧时中语重心长地开口,声音低沉而恳切,“这些日子,老臣在府中,亲眼所见,殿下并非老臣原先所想……殿下能体恤仆役辛苦,约束属下不得扰民,见百姓困苦会暗自蹙眉……殿下心中,是装着黎民百姓的,能理解他们的不易。此乃为君者最难得的仁心,老臣……甚慰。”
他话锋一转,神色更加严肃:
“老臣此去玉京,山高水长,不能再时时提醒殿下。老臣只有几句话,望殿下牢记于心:
“殿下,经史子集,浩如烟海,若他书无暇细读,亦无大碍。然,”萧时中的目光陡然变得无比锐利和郑重,紧紧盯着李华的眼睛,“史书,断不可废!”
“读史,可以明智,可知荣辱,更能明对错,不可不读。”
“王伴读,虽年轻,然心思缜密,常有卓见。”萧时中目光转向一旁的王立新,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殿下平日遇事,不妨多听听他的见解。兼听则明,或有裨益。”
李华看着萧时中眼中真挚的关怀,想起这些日子他亦师亦友的教导,心中触动,重重地点了点头:“萧师傅的教诲,我字字句句都记下了,绝不敢忘!”
萧时中欣慰地拍了拍李华的手背,不再多言,转身毅然随着崔小宝离去,背影很快消失在蜀王府的大门之外。